“計劃…必須提前了。”吳敬中猛地停下腳步,霍然轉身,眸底寒光凜冽,殺意如實質般凝聚,“王錫庚這條老狗,比我們預想的更瘋狂!為了獻媚東洋人,坐穩他的漢奸寶座,正在密謀一項‘獻糧計劃’。”
“獻糧?”龍二心頭劇震,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
“對!”吳敬中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浸著刻骨的恨毒,“他仗著物資對策委員會的權柄,正暗中刮地三尺!搜刮津塘周邊各縣的存糧,尤其是老百姓勒緊褲腰帶省下的過冬口糧!想在年底前,再湊足至少五十船,秘密運往前線,喂飽華東、華北的鬼子兵!這消息一旦坐實,天知道又有多少同胞要活活凍餓而死!這條老狗,必須在他把糧食運走之前,徹底解決!刻不容緩!”
五十船糧食!龍二倒吸一口涼氣,這簡直是敲骨吸髓!眼前仿佛閃過無數張在凜冽寒冬中掙紮、絕望的饑民麵孔。一股焚心蝕骨的怒火瞬間蒸乾了所有疲憊與不適。
“王錫庚近期要搞津塘商行聚會,我能混進去。裝備……我有辦法帶進貨場。”龍二的聲音冷硬如鐵,再無半分遲疑。
吳敬中快步走到桌邊,拿起一個毫不起眼的鐵皮茶葉罐,倒出幾張折疊得皺巴巴的紙。攤開,是手繪的簡易地圖,潦草的線條勾勒出幾個關鍵點與路線。
“你能混進去是上策!原計劃是摸清他保鏢的護送規律硬碰硬,風險太大。”吳敬中的指尖重重戳在地圖上一個醒目的紅圈,“津塘商行聚會,定在臘月二十。王錫庚會親赴‘利順德’飯店,宴請幾個核心的日本商社代表和偽政府高官,敲定最後幾批糧食征調的細節!這是他近期在公開場合露麵的最佳時機,也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利順德?!”龍二眉頭緊鎖。那是津塘頂尖的銷金窟,坐落在英租界邊緣,守衛森嚴,出入皆是達官顯貴。“在那動手?目標太大,撤離更是絕路!”
“風險奇高,但機會稍縱即逝!”吳敬中眼神灼灼,如同燃著幽火,“我已安排了死士,都是與東洋人有血海深仇的漢子。飯店這種地方,人多眼雜,他的保鏢不可能貼身太多。況且……”他手指在地圖上劃過一條隱秘的虛線,“我們的人已摸清飯店後廚通道和一條緊急撤離的備用路線。”
“具體如何執行?”龍二湊近地圖,目光銳利如鷹隼。
“最關鍵的,是確保死士能順利拿到武器,迅速、乾淨地完成任務。”吳敬中眼中寒芒暴漲,“飯店二樓宴會廳外,有一段露天的觀景陽台,下方就是車水馬龍的大街。王錫庚……必須被帶到陽台上去處決!我們要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明正典刑!震懾群醜!”
“明正典刑……”龍二立刻明白了這四字背後的殘酷代價——死士絕無生還之理。
“沒錯。這需要一個萬無一失把武器送進去的人。”吳敬中的目光沉沉落在龍二身上,意味深長,“這個人,必須熟悉飯店環境,能不著痕跡、合乎情理地出現在那個場合,而且……最好與王錫庚父子,有那麼一點‘表麵上的交情’。”
龍二瞬間了然。今日為了救陳書桓,他與王少棠做了“交易”,甚至“討好”了王家小少爺。在旁人,尤其是王家下人眼中,他龍二爺“巴結”上王家,似乎順理成章。若能巧妙利用這層“由頭”,出現在利順德的宴會外圍……
“這武器本來也該我去送!”龍二的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
“哎,兄弟,你現在是唯一且最佳的人選。”吳敬中毫不諱言,“你有緝私隊的身份,有‘攀附’王家的動機。王少棠不是還想讓你去做翻譯嗎?他剛收了你的‘孝敬’,你借口去‘致謝’,或者‘彙報’賠禮道歉的進展,出現在飯店附近,甚至設法進入宴會廳外圍,都不會顯得突兀,反而符合你‘趨炎附勢’的人設。更重要的是……”他直視龍二的眼睛,一字一句,“你的能力,我絕對信任。動作要快,痕跡要無。你的身份,是最後一道防線,絕不能暴露分毫!”
龍二沉默了片刻。利順德,攜帶大量致命武器……對常人而言是十死無生。
但龍二自有依仗。自己有隨身空間,帶點武器進入不難。
係統空間不小,就算帶炸藥包進會場都行。說不定真的帶一大捆炸藥包,自己反而更可以全身而退。
因為目標越大的武器炸藥,自己被懷疑的可能性越小。
日本人開這種‘商行聚會’,其實就是漢奸聚會、加稅大會,安保肯定要層層嚴查,憲兵隊這種特務部門,肯定嚴防死守,這種情況下,一個正常翻譯,穿著得體、看不到藏匿任何武器的可能,會直接排除自己的危險性,最後出現目標過大的武器進入會場,反而自己不會惹人懷疑,肯定能夠全身而退。
龍二檢查了一下隨身空間內的東西,按照吳敬中的吩咐,準備了‘死士’,所有需要的武器。
“三天後…臘月二十…”龍二低聲複述,像是在咀嚼這日期的分量。他抬起頭,眼中再無波瀾,隻剩下冰封的殺意與一種近乎漠然的決絕,“行。我去送。”
龍二的手指精準地點在地圖上那條撤離路線的起點:“這條退路,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接應死士的人呢?”
接到最好,接不到也不要更多無謂的犧牲.......
“放心,會儘量接應這些勇士。他們身負血海深仇,隻要給親人報仇雪恨,他們不惜粉身碎骨!”吳敬中語氣斬釘截鐵,“但你記住,龍二!任務固然重要,你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王錫庚的狗命,遠不及你潛伏身份的價值!你,儘量不要暴露!”
龍二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毫無溫度的弧度:“這條命?在這吃人的世道,能換王錫庚伏誅,能救下那五十船糧下的無數百姓,值得一搏。我知道分寸,老哥。”
他收起桌上的地圖,仔細疊好,塞進貼身衣袋深處。那薄薄紙片,此刻重逾千鈞。
“還有,”龍二目光銳利地看向吳敬中,“老陳侄子那邊,賠禮道歉的事,明天中午必須辦妥。我需要結果。若順利,王少傑的氣消了,王少棠那邊暫時無虞,這對我三天後出現在利順德,是絕佳的掩護。若有不順……”
“我明白。”吳敬中重重點頭,“我會派人盯緊彙文中學門口。你這邊,集中精力,確保武器送達,全身而退。三天後,利順德,務必一擊功成!”
再無多餘言語。龍二微微頷首,轉身掀開棉布簾,身影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門外濃稠的夜色與刺骨的寒風中。
雜貨鋪內,修補漁網的老者依舊埋首,仿佛從未有人造訪。隻有油燈火苗,被門縫鑽入的冷風,吹得一陣搖曳。
龍二走在渡口蕭索的街道上,河風似乎比來時更添了幾分砭骨的寒意。他下意識按了按胸口,那裡藏著吳敬中的地圖,混雜著憲兵隊裡鐵鏽與血腥的冰冷記憶,以及……即將撲麵而來的、更為濃烈的殺伐之氣。
三天。臘月二十。利順德。
他抬首,望向津塘城被夜色與燈火割裂得支離破碎的天穹,眼神幽邃,深不見底,如同風暴前夕的死寂寒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