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迅速鎖定了牆角那個屬於紀香的、掛著名牌的儲物櫃。鎖是老式的彈子鎖,對王少棠這種底層待過的老江湖來說形同虛設。
他掏出兩根磨尖的鐵絲,手因為激動和虛弱而微微顫抖,但技術還在。幾下輕微的撥弄,“哢噠”一聲輕響,鎖開了!
王少棠的心跳如同擂鼓。他顫抖著手拉開櫃門,裡麵整齊地放著護士服、一些私人物品,以及……一個厚厚的、用牛皮紙仔細包裹的文件袋!上麵用日文和中文寫著“紀香藥品株式會社重要賬目副本”!
狂喜瞬間淹沒了王少棠!他一把抓住文件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和複仇的利刃!他迅速關上櫃門,也顧不上鎖了,將文件袋緊緊捂在胸口,佝僂著身體,如同得手的竊賊,飛快地溜回自己的病房。
他迫不及待地撕開牛皮紙,借著窗外微弱的天光,貪婪地翻閱著賬簿。當看到那些“巨額利潤”和龍二“微薄分紅”的強烈對比,特彆是那些被虛增的成本和憑空出現的巨大“損耗”時,王少棠臉上露出了扭曲而快意的獰笑!
“龍二!龍二!你死定了!”他低聲嘶吼,眼中是瘋狂的火焰,“吃裡扒外!中飽私囊!我看你怎麼跟特高課交代!看你怎麼跟吉田交代!”
他仿佛已經看到龍二被特高課抓走,在刑訊室裡哀嚎求饒,看到紀香那個賤女人被牽連,看到自己拿著這份“鐵證”重新獲得權勢和財富!
他小心翼翼地將賬簿藏在自己病床的褥子底下,如同藏著一顆隨時會引爆的炸彈,興奮和恐懼交織,讓他徹夜難眠,等待著天亮後雷霆一擊的到來。
然而,王少棠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如獲至寶地藏好賬簿後不到半小時,一個黑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滑出了他病房的通風口。黑影落地後,迅速消失在醫院複雜的走廊陰影中。
山口街小院。
黑影閃入屋內,正是被龍二秘密派去監視王少棠的阿豹!他渾身濕透,帶著寒氣,臉上卻滿是興奮和敬畏。
“二爺!成了!”阿豹壓低聲音,激動得語無倫次,“那姓王的蠢豬真上鉤了!他溜去護士站,撬了紀香小姐的櫃子,把您放進去的那個紙袋子拿走了!回病房後燈都沒敢開,躲在被窩裡看了半天,然後塞褥子底下了!那模樣,跟撿了金元寶似的!”
龍二坐在炭爐邊,火光映照著他平靜無波的臉。他緩緩撥弄了一下炭火,火星跳躍起來。
“看清了?他確實拿走了那份賬簿?”龍二的聲音聽不出喜怒。
“千真萬確!小的看得清清楚楚!”阿豹拍著胸脯,“就是您讓我放進去的那個牛皮紙袋!”
龍二點了點頭,嘴角終於勾起一絲冰冷徹骨的弧度。陷阱,已經踩實了。毒蛇,自己把七寸送到了刀口下。
“辛苦了,去換身衣服,喝口熱湯,彆聲張。”龍二吩咐道。
阿豹退下後,龍二拿起火鉗,將一塊新炭穩穩地放入爐中。火焰猛地一躥,映亮了他眼中深沉的算計。
現在,隻需要等。等王少棠這條瘋狗,迫不及待地叼著這塊“肥肉”,衝向特高課的獵場,然後……被吉田親手撕碎!
天,快亮了。津塘城的風雪似乎小了些,但空氣中的寒意,卻更加刺骨。一場由龍二親手導演、借刀殺人的好戲,即將在特高課陰森的大樓裡,拉開血腥的帷幕.....
吉田大佐坐在冰冷的鐵椅上,手指緩慢地敲擊著同樣冰冷的桌麵。
他的麵前,攤開著那份王少棠“獻上”的賬簿副本。吉田是知道龍二的,他不相信龍二有這個膽子....
王少棠坐在他對麵,身體因激動和虛弱微微顫抖,但臉上卻帶著一種近乎病態的亢奮和期待。
他一條手臂還吊著繃帶,另一隻手緊緊攥著拳頭,仿佛已經看到龍二被拖進來,在刑具下哀嚎的場景。
“閣下!”王少棠的聲音嘶啞卻充滿力量,“鐵證如山!龍二利用會社中飽私囊,虛增成本,謊報損耗,侵吞的款項數額巨大!這足以證明他根本不是什麼忠誠的合作者,而是一隻鑽進皇軍糧倉的老鼠!他對帝國的忠誠是假的,他的貪婪才是真的!我懇請大佐閣下立即下令,逮捕龍二,查封他的所有財產,追繳贓款!還有那個紀香,她作為會社代表,監管不力,甚至可能同流合汙……”
吉田抬起手,示意他停下。動作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王少棠的慷慨陳詞戛然而止,像被扼住了喉嚨。
審訊室裡陷入死寂,隻有吉田手指敲擊桌麵的“篤、篤”聲,如同喪鐘的倒計時。
“王桑,”吉田終於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這份賬簿,你從哪裡得到的?”
“我……”王少棠一窒,隨即理直氣壯地說,“科長閣下!我是冒著生命危險才獲取的這份罪證!龍二狡猾多端,將如此重要的東西藏在醫院護士站!我深知其危害,為了帝國利益,為了會社不受侵蝕,才不得已……”
“偷竊?”吉田打斷他,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其細微的、冰冷的弧度,“潛入護士站,撬開他人儲物櫃,竊取特高課重要商業文件?”
“這……這是非常時期,行非常之事!”王少棠急忙辯解,“科長閣下,重點是賬簿的內容!龍二的罪行……”
“重點?”吉田的聲音陡然拔高,如同冰錐刺破空氣,“重點是你,王少棠!一個被特高課保護、正在‘養傷’的人,是如何繞過看守,精準地找到這份文件,並且如此迅速地‘解讀’出其中‘罪證’的?是誰告訴你文件在紀香護士的櫃子裡?是誰告訴你那份文件如此重要?又是誰……給了你這份‘勇氣’,去動特高課的東西?!”
吉田的質問一句比一句尖銳,一句比一句冰冷。
王少棠臉上的亢奮瞬間褪去,血色儘失。他忽然意識到,吉田關注的焦點,似乎完全不在賬簿內容的真假,而在於他獲取賬簿的過程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