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山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前腳剛擔心完王家的人,後腳這隻蒼蠅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趙喜顯然也看見了他,那張原本百無聊賴的臉上立刻堆滿了譏諷的笑容。
他慢悠悠地轉過身,將手裡的燒雞換了個手,用一種審視貨物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著宋青山和他肩上那兩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喲,這不是我那大舅哥嗎?”
趙喜陰陽怪氣地開了口,聲音拖得老長。
“幾天不見,發財了啊?瞧瞧這架勢,又是白麵又是棉花的,怎麼著,你宋家老宅的地底下埋著金元寶,被你小子給挖出來了?”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兩個包裹,眼神裡的貪婪幾乎不加掩飾。
宋青山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將肩上的重物緩緩放下。
近百斤的東西砸在雪地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震得地上的積雪都跳了跳。
“我家的事,就不勞你這個裡正費心了。”
宋青山的聲音冷得像冰碴子。
“嘿,你這話說的!”
趙喜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誇張地笑了起來。
“我可是裡正,這村裡村外,哪件事不歸我管?再說了我還是你妹夫呢,關心關心你不是應該的嗎?”
他往前走了兩步,湊到那兩個包裹前,伸出腳尖踢了踢裝著白麵的那個袋子。
臉上的笑容愈發猥瑣:“我說大舅哥,你老實交代,哪兒來的錢買這麼多東西?”
“是不是當初從你爹和你哥的撫恤金裡,偷偷藏了私房錢了?”
趙喜的心裡早就樂開了花。
他今天在鎮子上閒逛,本來是想去相好那兒坐坐,結果眼尖,遠遠地就瞅見一個熟悉的身影進了誠信皮草行。
那身破爛衣服,化成灰他都認得,就是宋青山!
他當時就起了疑心。
這小子窮得叮當響,跑皮草行乾嘛?
偷東西?
不像。
他立馬就猜到,這小子八成是走了狗屎運,在山裡弄到了什麼野味。
估摸著是幾張黃皮子或者乾脆是張狗皮,想換兩個銅板糊口。
趙喜當即改變了主意,沒去相好那兒,優哉遊哉地抄近路來了這破廟。
他就是要在這兒堵著宋青山!
他算盤打得精。
宋青山這小子現在就是個喪家之犬,就算賣了點皮子,能有幾個錢?
自己隻要過來嚇唬嚇唬,擺出裡正的架子,再提一提他那白眼狼妹妹,這小子還不得乖乖把錢孝敬出來?
到時候自己不僅能白得一筆錢,還能當著他那幾個如花似玉的嫂嫂麵前,好好羞辱他一番,一舉兩得!
可他萬萬沒想到,宋青山帶回來的,根本不是幾個銅板能買下的東西!
這滿滿兩大包,白麵、糙米、棉花、布匹。
粗略一算,沒個一兩多銀子,根本置辦不下來!
一兩多銀子!
趙喜的呼吸都變得粗重了。
他一個裡正,一年的油水加起來,刨去孝敬上麵的,落到自己手裡的也就那麼幾兩銀子。
這宋青山憑什麼一下子就弄到這麼多錢?
這筆錢必須是我的!
就在趙喜心裡盤算著怎麼把這些東西弄到手的時候,廟門吱呀一聲開了。
屋裡的幾個嫂嫂聽到外麵的動靜,早就擔心不已,此刻終於忍不住走了出來。
當她們看到廟門口對峙的兩人,尤其是看到趙喜和他臉上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時,所有人的臉色都瞬間白了。
“趙裡正,您怎麼來了?”
大嫂胡秀蘭最先反應過來,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怯生生地問道。
“我怎麼來了?”
趙喜斜睨了她一眼,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和其她幾個嫂嫂身上掃來掃去,嘿嘿一笑。
“我來看看你們啊,這大冷天的,住在這四處漏風的破廟裡,沒被凍死吧?”
他這話說的輕佻又惡毒,幾個嫂嫂的臉漲得通紅,卻又敢怒不敢言。
隻有袁敏,一雙杏眼裡沒有絲毫懼色。
她看都沒看趙喜一眼,徑直走到宋青山身邊,伸手就要去幫他扛那個裝著布匹棉花的包裹。
“青山快進來,外麵冷。”
她的動作自然而然,充滿了對宋青山的信任和依賴。
然而她的手剛碰到包裹,一隻穿著新棉鞋的腳就蠻橫地伸了過來,重重地踩在了包裹上。
“哎,彆急著搬啊!”
趙喜收回了目光,皮笑肉不笑地攔住了袁敏的去路。
“東西還沒說清楚呢,怎麼能隨便往裡拿?”
“趙喜,你彆太過分了!”
袁敏見狀,頓時柳眉倒豎,怒斥道。
“我們家的東西,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們家?”
趙喜嗤笑一聲,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你們現在還有家嗎?老宅的房契地契可都在我手上呢!”
“你們現在就是一群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