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每一次他都沒忍住。
這個年輕人不知為什麼,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彷佛帶著嘲諷的意味,讓他忍不住要出手。
其實他的這種心態,跟那些扒手、麻匪,甚至是老虎沒多少區彆。
而他的兩次“死亡”,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為忍不住去弄對方,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把對方徹底弄死造成的。
嗯,再加上那個年輕女子的手段特彆毒辣。
如今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這一次,他不會給對方這個機會了。
隻見陳寒石長長的肉須子一個擺動,就要來對付季缺,作勢要一擊必殺。
這個時候,四周的水霧跟著一陣攪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竄行。
季缺忽然感知到了危險,扭頭去看。
隻見一個巨大的黑色身影從他後方的雲霧中衝了出來,帶著古老腐朽的氣息。
那是一隻大得浮誇的鯉魚,一顆魚頭近乎有三層樓那麼高,要不是它沒有一絲化龍的跡象,恐怕真的會讓人誤以為一頭龍。
一頭腐爛的龍。
這東西一出,季缺隻感覺心跳都漏了半拍,那是根植於人類靈魂深處的恐懼在瘋狂蔓延。
特彆是對方那雙長著眼瞼的巨大魚眼,彷佛暗沉無底的深淵,要把人的魂魄都吸進去。
季缺的反應速度不由得慢了下來,眼看著這頭龐然大物張開巨嘴,要將自己吞沒,身體卻有些僵硬。
而就在他心神蕩漾的瞬間,另一邊的陳寒石也動了。
他和這巨大的鯉魚呈夾擊之勢,要將季缺徹底轟殺!
這一刻,寧紅魚已裹著風雷之勢斬殺過來。
轟轟轟!
巨大的刀風聲響起的時候,一點漣漪在季缺眼前出現。
那隻巨大的鯉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變成了約莫成人大小。
“是幻覺。”
寧紅魚的聲音傳了過來。
季缺看著這隻縮小了不少倍的鯉魚,一下子從那如墜冰窟的感覺中清醒過來。
奶奶的,原來是假的。
一頭幾層樓高的大鯉魚他是有點怕的,而如果是一個成人大小的話......
啪的一聲炸響,冰層碎裂,季缺扯住魚頭就是一個太極大摔,聲勢驚人。
他娘的就這?
這種長著眼瞼的鯉魚滑膩膩的哀鳴聲剛一響起,就被打斷,那是季缺提著千機劍在對著它一陣猛砸。
隻見千機劍在季缺手上,一會兒像錘子,一會兒像扁擔,一會兒像折凳,一股腦兒往它身上招呼,把它砸得血肉破碎。
大鯉魚的嘶鳴聲越來越小。
冬的一聲,季缺最後一錘子落下,身體忽然一個前摔,跟著那大魚一起跌入了水中。
原來是他發力太猛沒收住,把腳下的冰麵跟著一起砸沒了。
真他娘的倒黴!
另外一邊,寧紅魚截住了陳寒石,雙方再次纏鬥起來。
嗤的一聲,寧紅魚肩頭被魚須子刺中,不過她迅速用刀鋒挑開,帶起一條血線,乾淨利落。
看得出來,她已有些苦不堪言。
“礙事!”
“礙事!”
在這短暫的重新交鋒期間,陳寒石變得越發瘋狂。
她身上多了幾處傷口,雖然都不重,卻也算血流如注,在拖累著她的動作。
這時,隻見陳寒石身形踏空而起,雙手一張,周身魚鱗扭動,身上的黑色氣息更為濃厚。
要不是他整個人太像一條站著的鯉魚,嘴角那魚須子扭曲如長蛇,這姿態恐還真有點仙人降世的感覺。
“煉丹,成仙。”
“煉丹,成仙。”
隨著他神色瘋狂的呢喃著,又有新的魚須子從他的嘴角旁長出,一下子竟有六條之多,看起來跟蛇窩一樣。
如今陳寒石浮在半空中,六條魚須子飄蕩著,彷佛一名正在降下神罰的仙人。
寧紅魚皺著秀眉看著這一幕,神情有些痛苦。
唰的一聲,兩條魚須子落下,如驚雷一般,比剛才更快更狠!
鐺鐺兩聲打鐵聲響起,寧紅魚倒退了三步,忍不住輕輕活動著手腕,想減緩那種刺痛感。
緊接著,另外四條魚須子無情落下。
寧紅魚覺得,自己要頂不住了。
啪啪啪!
當第三條魚須子砸下的時候,寧紅魚手腕一痛,紅刀脫手飛出。
而這個時候,第四條魚須子已如閃電般落下。
寧紅魚眼睛一眯,全身真元湧動於肩膀,已做好了硬抗這一擊的打算。
可就在這時,那條魚須子忽然一頓、收緊,宛若一條被打中了七寸的長蛇,失去了方向。
而浮在空中的陳寒石身體同樣一緊,露出了一抹蛋疼的表情。
一截漆黑的劍體不知什麼時候插入了他之前本已受過襲的後門。
這一次要比剛才羅老頭兒那次不知深多少,他甚至能感到裡麵有倒刺。
下一刻,這劍體一動,下方鏈接的細小鎖鏈一個收緊,季缺連人帶著另一截劍身冷不丁的從下方的冰縫中鑽出。
冬的一聲,千機劍合體的瞬間,陳寒石臉龐完全扭曲變形。
誰能想到,季缺在倒黴跌入水中之後,就在冰層下潛伏起來,蓄勢待發。
沒想到還真被他找到了機會。
這種從冰層下的偷襲,確實是陳寒石沒有預料到的。
緊接著,季缺發力一捅,陳寒石浮空的身體不由得一軟,往下墜去。
不過那些胡須子最終反應過來,呼嘯著向季缺抽來。
季缺不退反進,右腳一個上踹,把千機劍踢得更深入的同時,整個人順著陳寒石的後背往上攀去。
一股熟悉的危機感陡然出現。
啪的一聲炸響,陳寒石的腦袋被“義擊”擊中。
可這一次,季缺明顯感到不對味,緣於在他擊中的瞬間,陳寒石的腦袋已提前轉動起來。
那是已被“義擊”四連死過一次的陳寒石在順著“義擊”的力道方向轉動腦袋。
一時間,他的腦袋就像是一顆能360度旋轉的王八頭,陷入頸部的時候,又要重新鑽出來。
季缺趕緊找到發力點,又是啪的一聲,那顆腦袋又跟著力道方向往下轉去,隱隱又要轉起來,甚至還發出了“成仙!”的瘋狂聲響。
季缺從未想到,自己的“義擊”竟然會被對方用這種方式化解掉。
幾乎同一時間,一條露在外麵的魚須子啪的一聲擊中了他後背,他整個人如一張紙般飛了出去。
陳寒石雖然靠著這種方式避免了被“義擊”致命,可依舊受了不輕的傷,畢竟他不是王八。
季缺的這種擊法,王八也受不住。
他旋轉著腦袋,想要重新把頭顱轉出來,結果這時,隻聽見卡的一聲悶響,他整個身軀都是一凝。
寧紅魚抓住機會一躍而起,一刀貫入了他下陷的脖頸,等於把他的腦袋插在了脖頸裡。
這個時候,被抽飛的季缺重新回來了,和寧紅魚合力握住了刀柄,一壓!
一聲可怕的嘶鳴聲響起,那幾條從頸部擠出的魚須子向著天空劇烈顫抖著。
這一刻,等於陳寒石屁股關鍵部位插著一把劍,腦袋下陷的頸部插著一把刀,刀上還掛著不斷下壓的一男一女。
可即便這樣,他依舊站在地上沒有倒下,暗沉粘稠的血液不斷從頸部擠壓而出,腥臭無比。
季缺和寧紅魚明顯能感受到刀身在顫抖著往上頂,他們已有些壓不住了。
寧紅魚咬著牙,大叫了一聲“閃!”,兩人幾乎同一時間從上方躍下。
刺啦一聲,近乎貫入到了陳寒石胸腔位置的紅刀被衝到了高空之中。
隻見陳寒石腳步蹣跚著,粘稠得如瀝青般的血液不斷從他頸部湧出,發出類似“煉丹,成仙。”、“開爐,成仙。”、“哈哈哈,我成仙了,我成仙了!”、“老君誠不欺我!”的沙啞聲響,在這陰冷的地下空間裡組成了一幕格外恐怖的場景。
“砰!”的一聲。
陳寒石整個畸形的身體在一瞬間爆開,血肉飛濺如雨,把遠處的幾朵蓮花都砸得稀爛。
季缺和寧紅魚反應很快,用真氣一擋,避免被濺得滿身是血。
而薛長老和羅老頭兒應該是年紀大了的原因,反應慢了半拍,被塗了一身血杵在那裡,看起來跟兩隻鬼一般。
四周一下子靜悄悄的,隻剩下了浮冰輕輕觸碰的聲響。
季缺看著這一幕,喃喃說道:“這下子,這家夥真成仙解脫了。”
這時,寧紅魚忍不住咳嗽起來。
季缺看了過去,不由得嚇了一跳,忍不住說道:“上峰,你這眼睛有點濕啊。”
一抹血水正從寧紅魚的右眼流出。
寧紅魚抹掉了眼角的血淚,用她的金色右眼看著季缺,忍不住回應道:“這還用你說?”
緊接著,她的右眼就徹底閉上了,恢複成了單眼形態。
而近乎同一時間,她本來平平無奇的胸口曲線也高聳起來,恢複成了初見時的“大凶”姿態。
季缺見狀,忍不住詫異道:“你這眼睛還有這功效?”
寧紅魚用剩下的左眼冷漠的看著他,說道:“那是我束胸剛撐斷了。”
啊這!
聽著這對年輕人那樣說著話,薛長老和羅老頭兒都有種劫後餘生之感。
至此,這世上再也沒有陳寒石,更沒有所謂的孤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