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缺趕緊說道:“彆誤會,我今天剛好想練習一下橫梁睡覺而已。”
說著,他雙手一拍床,躺在床上的身體一個輕靈上遊,就落在了橫梁上,穩穩當當。
他能躺著遊泳,那躺在橫梁上睡覺自然沒有問題。
他甚至還撈一杯茶放在肚皮上,看能不能躺著吸進嘴裡。
林香織躺在床上看著他耍寶,臉頰紅紅的。
如果說最開始和季缺同住一個屋簷下,那是因為被逼無奈和他們擁有同一個敵人,而現在呢?
她竟已經習慣了和這家夥呆在一起,甚至有點迷戀這種感覺。
孤男寡女,表哥表妹,行俠仗義,浪跡江湖,簡直滿足了少女對朦朧情感的幻想。
“睡吧。”
“嗯。”
屋子裡很快恢複了安靜,可是外麵卻並不安寧。
不遠處的客房裡,獨眼青龍和尚正在運功療傷。
他一運功便會發出一陣痛苦且銷魂的呻吟聲,在他的感知中,後背和屁股的傷口仿佛被插了一截無形的冷刃,讓他血脈運轉得很不順。
如果這傷不好好處理的話,恐怕會折損十年修為。
他之前對季缺表現得那般殷切,其實就是為了這傷,他覺得以對方的手段,應該能解決他的傷勢。
可是這年輕天才看起來很客氣,沒什麼架子,卻一直無動於衷。
事實上,季缺是真沒理解到對方這層意思,並且他真的隻會打人,不會救人。
想到那和尚之前用蹲糞坑的姿勢叫道“妖孽,來助我就行。”的模樣,再加上這聲音,季缺終於忍受不住,發出了一陣“庫庫庫”的笑聲。
林香織笑著道:“你笑什麼?彆人受傷了而已。”
說著說著,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於是深夜的盧宅裡,一邊是大和尚頗為威猛的“哎呦,哎呦,哎呦喂。”呻吟聲,一邊是季缺“庫庫庫”的笑聲,嚇得臨近的奴仆不輕,以為府裡又鬨了鬼。
翌日清晨,季缺剛起床,推開門的瞬間,就看見外麵站著一排人。
他想早點離開,於是對著昨晚那個管事的丫鬟道:“你家管事的醒了沒有?”
“二少爺醒了。”丫鬟戰戰兢兢道。
“那叫他結賬吧。”季缺說道。
“好的,小的這就去。”丫鬟恭敬說道。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季仙人是要和表妹離開了,不由得暗自惋惜。
清晨的盧府雅致且幽靜,修竹和繁花排在白牆旁,有一種次序的美感。
這宅院據說請外麵的名匠設計過,看起來確實不似一般暴發戶的宅子那般俗氣。
隻是正廳那邊依舊是一片狼藉,那血水浸入土裡,依舊是一片觸目驚心的紅。
那是清水無法洗淨的汙穢,隻能鏟掉重新填土了。
盧家的二爺趕了過來,立馬讓人奉上了銀錢,季缺得到的是一隻黑色的金線錢袋,入手並不重,卻要比其他幾個降魔者的值錢很多。
人又不是瞎子,知道誰才是中流砥柱。
“由於父親病臥在床,依舊神誌不清,這是在下如今能拿出來的所有,總共兩千三百兩銀票,以及一對算得上成色不錯的玉璧,還請仙人不要嫌棄。”盧家的二少爺很誠懇的說道。
懸賞掛的兩千兩,多給了三百兩,還送了一對應該能值千兩銀子的玉璧,隻能說這盧家老二很會做人。
季缺收了銀子,不禁問道:“你爹娶的小娘住哪裡,帶我去看看。”
盧府上下哪敢怠慢,趕緊讓下人趕來了馬車,帶著這位季仙人和他的表妹去了。
車廂裡,林香織不禁問道:“怎麼,你擔心沒有清除乾淨?”
季缺搖頭,說道:“不是,這些草人總讓人想起另一種邪祟。”
盧老爺強娶的小妾之前住在鎮子邊緣。
那裡可以說是這裡的貧民窟,清一色的窩棚茅草屋。
住在這裡的不隻是本地人,還有些逃荒過來,逐漸站穩腳跟的外地人,所以魚龍混雜。
據說盧老爺當時就是看見這小妾在那裡磨豆腐,一下子善心大發,要娶對方為妾的。
結果那小妾死活不同意,最後好像是小妾的父母把她賣了,她才不得不去了盧府。
那小妾的父母家人應該是拿了銀子,對這小妾又有些愧疚,於是很快搬走了,這住處也空了下來。
那是一處小院,黃泥巴牆加茅草頂,看起來破破爛爛的。
屋裡東西都被搬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了幾個爛竹簍和兩隻瘸腿的凳子,可小妾之前住的房間卻像是什麼都沒動過。
屋子裡的陳設很簡陋,一張老舊的桌子、一張凳子、一張床就是全部了。
而季缺很快注意到,房間的牆壁上有一片殷紅。
那是在牆壁上掏出了一個洞,而洞裡則有一塊紅布蓋在了什麼東西身上。
季缺腦袋裡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女子成親時的紅蓋頭。
於是他很輕易的揭開了。
在這紅布揭開的刹那,林香織隻感覺全身毛發都豎立了起來。
這個洞並不大,紅布下自然不會是新娘子,而是一尊神像。
從這裡看去,這牆上的洞就差不多是一個神龕。
神龕正對著床尾,也就是說,那小妾生前每次睡覺都要麵對著這樣一尊神像。
一陣風吹來,吹得神像嘩嘩作響。
直至這時,林香織才發現這人形神像竟是紙做的。
老實說,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紙做的神像,心底生出了一種特彆不舒服的感覺。
因為它看起來太像人了,特彆是那張臉,竟然和昨晚那小妾有幾分神似。
試想一個女人,每天睡覺時都麵對這樣一尊紙做的神像,而且那神像還變得越來越像她,或者說,是那女人故意把神像弄得越來越像自己
這種事想想就挺恐怖的。
而這個時候,季缺卻將這紙做的神像提了起來,仔細觀摩,甚至翻開了外層的紙,在確定其性彆。
因為他覺得,這神像和那大肚紙人記憶中海上仙山上的那尊神像很像。
不,他甚至覺得就是同一個東西,隻是隨著時間流逝,多了一些變化而已。
畢竟每一尊神像都不可能完美複刻神本來的麵目。
“怪不得。”季缺喃喃說道。
他昨晚就覺得那些稻草人和之前那宋府的紙人有些神似,沒想到還真是同一種東西帶來的變化。
這還真是趕了巧了,你不去找祂,祂卻老是出現在眼前。
這隻能怪他運氣太好了。
季缺這般想著,便把這尊一尺高的紙人神像收了起來。
這東西值得研究一番,這應該是這一路上,除了銀子外,目前最大的收獲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