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她腳下故意一滑,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啊呀!”
身體“失去平衡”般向前撲去,手掌“恰好”按在了那灘水漬裡,衣袖瞬間濕透大半!
門外的護衛聽到動靜,立刻警惕地探頭進來:“怎麼了?!”
隻見他們的王妃正狼狽地跌坐在地上,身邊一灘水跡,衣袖濕透,正疼得眼圈發紅,齜牙咧嘴。
“沒、沒事……”林微帶著哭腔,委屈又害怕地說,“我……我想喝水……沒拿穩杯子……滑、滑倒了……”
護衛皺了皺眉,看了看地上的水跡和她的狼狽相,又瞥見周嬤嬤正從小茶房那邊聞聲急匆匆趕來,便不再多問,縮回了頭。
周嬤嬤端著剛點著的藥罐子趕回來,看到屋內的狼藉和林微的慘狀,氣得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劇烈地咳嗽起來:“你!你真是……咳咳咳……真是個惹禍精!咳咳……一刻都不消停!”
林微嚇得眼淚直流,伸出手——那隻濕漉漉、沾著泥灰的手,想去拉周嬤嬤的衣角求饒:“嬤嬤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地上太滑了……”
周嬤嬤嫌惡地躲開她的手,看著地上那灘水和她濕透的衣袖,頭痛欲裂。她既要看著藥罐,又要收拾殘局,一個人根本忙不過來。
她煩躁地衝門口喊道:“春禾!春禾死哪兒去了?!還不快進來收拾!”
一直守在院門外等待吩咐的春禾,聽到喊聲,嚇得一個激靈,連忙低著頭小跑進來。
“快!把這裡擦乾淨!再打盆乾淨水來!”周嬤嬤沒好氣地命令道,自己則趕緊去看顧那小茶爐上的藥罐,生怕煎糊了。
“是,是……”春禾連聲應著,慌忙去找抹布和水盆。
林微依舊坐在地上,小聲啜泣著,仿佛摔得很疼,動彈不得。
春禾拿著抹布,跪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擦拭那灘水漬。她不敢看林微,動作又快又急。
就在春禾擦拭到林微身邊,兩人距離最近的瞬間——
林微借著衣袖的遮擋和身體的掩護,那隻乾淨的手極其快速地從袖中滑出一樣極小、卷得緊緊的東西,精準地塞進了春禾跪壓著的、裙擺與前胸之間形成的褶皺裡!
同時,她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極低極快的氣聲,吐出兩個字:
“李…大夫…”
春禾的身體猛地一僵,擦拭的動作瞬間停滯,眼睛驚恐地瞪大,看向林微。
林微卻已經移開了視線,繼續嗚嗚咽咽地哭著自己的“疼”,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
春禾的臉色煞白,呼吸都停止了。她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小塊、硬硬的東西硌在胸口,像是一塊燒紅的炭!
周嬤嬤的咳嗽聲和小茶爐上藥罐咕嘟的聲音掩蓋了這邊短暫的異常。
“愣著乾什麼!快點收拾!”周嬤嬤不耐煩地催促聲傳來。
春禾猛地回過神,幾乎是本能地,用最快的速度將那塊東西更深地塞進衣襟內側,然後低下頭,更加賣力地擦拭地麵,手指卻抖得幾乎握不住抹布。
她飛快地擦乾地麵,又踉蹌著跑出去打來乾淨水,全程不敢再看林微一眼。
周嬤嬤煎好了藥,倒出一碗黑乎乎的湯汁,沒好氣地遞給林微:“趕緊喝了睡覺!彆再給我找事!”
林微怯怯地接過藥碗,小口小口地喝著,苦得直皺眉頭。
春禾收拾完一切,像逃命一樣,提著汙水桶和臟抹布,飛快的退了出去,腳步淩亂。
周嬤嬤重重地歎了口氣,鎖好房門,自己也咳著躺到了外間的榻上,疲憊不堪。
屋內重新恢複寂靜。
隻有濃重的藥味彌漫在空氣中。
林微慢慢喝完了那碗苦藥,躺回床上,拉過被子蓋住自己。
被子下,她的手心裡也是一片冷汗。
剛才的舉動,冒險至極。一旦春禾反應不過來,或者露出馬腳,後果不堪設想。
她塞給春禾的,是她昨夜用偷偷藏起的、一點點燒剩的燈芯灰,混合了極少量的冷水,勉強粘合起來的一小塊“紙團”。上麵用極細的簪子尖,蘸著昨日偷偷咬破手指擠出的那一點點血,極其艱難地畫了一個簡化版的、她記憶中的那個詭異符號。
她不敢寫任何字,風險太大。隻能賭,賭春禾夠聰明,或者夠害怕,會想辦法將這個符號再次傳遞給李大夫!
李大夫見過那個符號的拓本,他一定能認出這個簡化的版本!
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向外傳遞信息的方式。雖然渺茫,雖然危險,但總要試一試。
她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接下來,又是漫長的、煎熬的等待。
等待春禾的反應。
等待李大夫的回應。
或者,等待下一次不知何時會降臨的厄運。
夜更深了。
外間傳來周嬤嬤沉重而不安穩的鼾聲和斷續的咳嗽聲。
林微在黑暗中,睜著眼睛,靜靜傾聽。
仿佛能聽到,命運齒輪再次緩緩轉動的——
吱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