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卿見識不俗,語氣始終不卑不亢,偶爾還能幽默地接上一兩句話,引得鄭向東笑聲不斷。
兩人聊得越投機,氣氛越熱絡,旁邊某人的氣壓就越低。
霍遠錚手裡的筷子越握越緊,指節都有些泛白。
鄭向東看他快要翻臉了,隻能壓下心中看好戲的衝動,嘴裡誇張地說道:“誒,我好像聽到那邊有人喊我,我先過去了,你倆慢慢吃。”
說完,他拿起自己的飯盒,起身就走了。
廢話,難得兩人碰上麵,他哪能一直在這當電燈泡。
礙眼的走了,霍遠錚卻又感覺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以前他並不會想這麼多,反正人娶回家了,就是他媳婦,會和他過一輩子。
可自打她絕食都要逼迫自己離婚後,霍遠錚就沒有了那份篤定。
也不敢像從前一樣放肆。
蘇曼卿看到了他眼底的忐忑,心口又酸又脹的。
他分明就和夢裡一樣在乎她,之前她為什麼要躲著他?
霍遠錚被她盯得渾身僵硬。
好不容易吃完飯,他就想要站起身,可卻被人按住了手!
溫潤細膩的觸感從手背上傳來,霍遠錚渾身一震。
明明她沒使什麼力氣,可他卻被生生定格在了原地。
蘇曼卿捧著自己的勉強吃了一半的飯盒,一臉求助地看著他。
“我吃不下了,你幫幫我好不好?”
女人聲音嬌嬌軟軟的,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寫滿了苦惱,仿佛真的遇到了什麼大難題一般。
霍遠錚哪裡見過她這副模樣?頓時不由得愣在了原地!
待回過神來,他不讚同地說道:“你太瘦了,要多吃點。”
蘇曼卿是真的吃不下。
打飯的太熱情了,每次給她裝得滿滿當當的,吃又吃不完,又不可能倒掉。
大夏天的,帶回家當晚飯吃就變味了。
蘇曼卿吃了兩次後,就再也不肯來了。
今天是為了堵霍遠錚,她才特地來食堂的。
“真的很飽,再吃就撐了。”
蘇曼卿苦巴巴地看著他。
聞言,霍遠錚也想起了她在家裡的時候,每次最多吃一碗,多一點都不肯。
看著她可憐巴巴的小模樣,他喉結不自覺地上下滾動了一下。
“再吃幾口,剩下的我幫你解決。”
本就低沉的聲音多了幾分沙啞。
蘇曼卿聽著他那好似哄小孩一般的語調,耳根子不由得一紅。
最後,她沒再說什麼,又埋頭苦塞了幾口,才像是解脫了一般,把飯盒遞到他麵前!
霍遠錚接過剩下一小半的飯盒,頓了頓,就埋頭吃了起來。
隻是這一次,他的速度卻慢得出奇。
明明是一樣的飯菜,可卻硬是被他吃出了什麼山珍海味的既視感。
男人粗糲的指節攥著鋁飯盒,手背青筋虯結。
埋頭扒飯時喉結劇烈滾動著,帶著野性的吞咽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迷彩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結實的肌肉線條,每次抬手都繃出充滿力量感的弧度。
蘇曼卿雖然知道霍遠錚長得不錯,可這還是她第一次認真看他的樣子。
他的眉骨生得高,眼窩就顯得格外深。鼻梁直而挺,從山根到鼻尖沒有半分曲折。
唇形很薄但輪廓清晰,吞咽時能看見喉結利落地上下滾動。
下頜線繃緊時顯得格外硬朗,連帶著脖頸到肩膀的線條都透著力道。汗水淌過太陽穴,消失在剃得極短的鬢角裡。
感受到她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霍遠錚脊骨升起一股微妙的顫栗。
勉強吃完剩下的飯,他背上已經汗濕一片。
她為什麼那樣看自己?
霍遠錚不敢想,可心底卻止不住的湧起一股期盼。
“吃完了。”
他再次開口,聲音已經啞得難以分辨。
蘇曼卿看著他紅彤彤的耳根子,不知道為什麼,就有種想要繼續逗弄他的衝動。
“謝啦。”
抿唇一笑,她說完就拿回自己的飯盒。
霍遠錚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好像也跟著空了一片。
“我待會還要回工地,下次再見。”
蘇曼卿朝他揮了揮手,也沒有逗留,就轉身離開了。
她說…下次再見?
霍遠錚原本低落的心,又一次被輕輕托起,懸在半空微微發顫。
明知道她可能又在戲弄自己,可霍遠錚卻無法抗拒她的接近。
蘇曼卿倒不是故意晾著他的,主要這裡是部隊,人來人往的,她想說點什麼也不方便。
乾脆等忙完了回家看看他今天會不會回來。
蘇曼卿回到部隊施工的山坡工地時,日頭正烈。
她擦了擦額角的汗,心裡盤算著下午的進度,隻盼著一切順利,能早點收工。
然而剛走到正在安裝核心水壓泵基座的位置,她就察覺氣氛不對。
幾名工程兵和施工隊老師傅正圍在一起,麵色凝重地盯著地麵。
“蘇同誌,你回來得正好!”先一步回來的吳旭陽急忙迎上來,指著基座一側的土壤,“你看這兒。”
蘇曼卿蹲下身,心頭一沉。
隻見上午還堅實平整的基坑邊緣,土壤明顯變得濕潤泥濘,甚至出現了幾道細微的、仍在緩慢擴大的裂縫。她用手一捏,泥土濕軟粘膩。
“這是……”她立刻意識到問題所在,“淺層滲水?午飯期間是不是有運水車經過上方坡道?”
旁邊一個年輕士兵連忙點頭。
“對,有兩輛車給那邊營區送水,剛開過去半小時。”
蘇曼卿站起身,眉頭緊鎖。
山坡土質看似堅固,但表層之下有不易察覺的疏鬆夾層。
重型車輛的反複碾壓震動,加上午間氣溫升高軟化特定土層,很可能破壞了淺層地下水的平衡,引發了緩慢的滲流。
這滲水正巧發生在最關鍵的動力基座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