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想去,晚上我還得帶娃納鞋底呢,哪有這個閒工夫?”
“邱主任,不是我們不想聽組織的安排,可您想想,我們都這個年紀了,腦子也沒有當孩子的時候好使了,這時候來學習,不是老牛拉破車——白費勁嗎?”
“就是!我聽說城裡的學生都已經不怎麼上課了,俺們這些莊稼人認字有什麼用?難道能讓莊稼長更好嗎?”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抱怨聲和反對聲。
丘惠珍放下手中的資料,耐心地聽她們說完,才心平氣和地開口:“同誌們,你們說的這些困難,組織都考慮過了。”
軍嫂們臉上都寫滿了不相信。
組織要是真的考慮過了,還會出這種餿主意?
丘惠珍臉上不見半點惱怒,反而露出一抹理解的笑容,語氣溫和地繼續道:
“大家夥好好想一想,咱們因為不認識字吃的虧還少嗎?不說彆的,就說上個月發下來的農藥使用說明書,上麵明明寫著一份藥兌十份水,有多少人看錯了?要不是興梅同誌及時發現,這季的莊稼現在已經全毀了。”
何桂花撇了撇嘴,還是不認同。
“那有王興梅在不就行了嗎?以後農藥發下來,她看了再跟大夥說說怎麼用。”
“那她要是不在呢?”丘惠珍反問道:“現在家委會缺人手,她以後下地的時間會越來越少,她不在地裡的時候,你們怎麼辦?”
見幾人沉默了,丘惠珍又再接再厲。
“再說了,學會算術,以後去公社買東西也不怕被人糊弄。大腳同誌,我記得你上次買東西因為算不明白價格,多付了兩毛錢,對不?”
因為這事,她好幾天都唉聲歎氣的,逢人就說自己被騙了。
周大腳被說中了心事,臉一下子就紅了。
“可我們回去還要洗衣做飯伺候男人,哪有這時間啊?”
人群裡,有人還是不滿意地嘀咕了一句。
“掃盲班每天隻上一個小時,就在晚飯後。”丘惠珍早就考慮到了這點,“把娃帶來也行,到時候會安排人幫忙看著的。”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們好像也沒有反對的理由了。
可不知道怎麼的,軍嫂們還是有些不得勁。
感覺自己被趕鴨子上架了。
丘惠珍也沒指望三言兩語就能將人說服,頓了頓,又看向王來娣。
“我記得有一次你家裡寄來信,你看不懂,又沒人幫忙讀,差點急哭了是吧?”
因為長期跟城裡軍嫂吵架的原因,認識字的軍嫂都不肯幫她,王來娣那次都快急死了。
王來娣聞言,也沉默了。
丘惠珍環視眾人,提高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道:“咱們要做新時代的軍嫂,不能當睜眼瞎。等你們都認識字了,以後看信不用求人,孩子上學了,你們也能教一教,這可是受益一輩子的事。”
一番話說得句句在理。
何桂花幾人雖然還是不太情願,可也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最後,幾人沉默地離開了辦公室。
與此同時,在衛生所住了好幾天的蔡菊香也終於出院了。
經過這一場大病,本來就消瘦的她更是脫了形。
麵色蠟黃,臉頰凹陷,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一般。
說好來陪護的田貴梅早就不見人影,這幾天一直都是大丫在醫院照顧的她。
就連出院也不見田貴梅和吳大鬆。
醫護人員看著孤零零的母女倆,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不忍和同情。
可憐這個女同誌,嫁的究竟是什麼男人?半點也不懂得心疼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