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天,“實驗室”這邊確認自願當試驗品的染病醫師病情好轉,立刻嚴格按照之前的步驟,培育出更多培養皿的青黴菌,並將現有的青黴素分為兩份,一份留在此地備用,一份送往王城。
見城鎮這邊的情況逐漸穩定下來,塞壬和九遊就告彆了莫裡斯,帶上救命藥和酒精,趕往王城。
他們看見王城外有人正焚燒屍體,鬼使神差地停下幾秒,就看見有個身形纖細的身影正跪在地上望著燃燒的大坑,似在掩麵哭泣。
那身影旁邊站著一個佩戴重劍、身穿護具的高大騎士。
熱浪之下,濃煙之中,他們明明與一群鳥嘴醫生站在一起,卻顯得那樣孤獨又痛苦,令九遊望之蹙眉,倍感心悸。
但有任務在身,九遊還是收回眼,讓塞壬先進王城送藥。
守著城門的騎士們都是見過塞壬的,他們一看見塞壬的身影,就立刻打開城門把人放進來,又迅速把城門合上,搬過重物抵住城門。
塞壬和九遊注意到城門裡的地麵都是混亂的痕跡,都不約而同地皺了下眉,就聽有人道:“在危險麵前,有人害怕,也有人瘋狂。”
他們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細細觀察對方的身形動作,就發現那人居然是獨眼海盜。
獨眼海盜可能看出了塞壬眼中的疑惑,就拍了拍手裡的護盾,道:“反正現在也出不去,躲在角落裡等死可不是我的性格。順便一提,我是瘋狂的那一個。誰惹我,我可不會像加菲爾德他們一樣輕易放過。”
九遊聽此歪頭撓了撓胴體,心裡感到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獨眼海盜和海盜少年一回過神就會離開王城,繼續去海上自由呢,沒想到這兩人居然陰差陽錯地留了下來,真是好巧。
塞壬也覺得挺奇怪,畢竟獨眼海盜之前表現出一副很討厭王城的樣子,但他對這些不太好奇,點頭就跟著獨眼海盜往裡走。
隻見獨眼海盜邊帶路邊解釋道:“就在昨夜,那些僥幸活下來的貴族卷土重來,帶人上街遊行示威。他們試圖再次襲擊騎士,還想撞開城門,但是被及時控製住了。”
“一群愚蠢又怕死的懦夫。”冷哼著說完這話,他遞給塞壬一把武器,繼續道,“就算不是所有人都這樣極端,還是要注意一點。”
塞壬道謝接過武器,就聽獨眼海盜又道:“不過你怎麼來這還帶著這個木桶。我得提醒你,如果無法隨時使用雙手,你會很被動,也很危險。它也是。”
塞壬聞言觀察著街道的目光一頓。
他單手掂了掂短刃,垂眸以眼神安撫正透過布料觀察外麵的九遊,才轉頭和獨眼海盜說:“謝謝,我會注意的。”
話落,不遠處的小巷口就突然傳出一陣異動。
獨眼海盜立刻製止塞壬的腳步,拔出劍,舉起盾護在兩人麵前,眯眼盯著那邊。
塞壬和九遊也抬眼看去,就見一個裹得看不清性彆的小孩正追著塊滾落的麵包跑出來。
小孩看見獨眼海盜和塞壬似乎嚇了一跳,但也沒有哭鬨,隻是好奇地望著他們,連麵包都忘了撿。
獨眼海盜不動聲色地觀察會四周,才將護盾放低一些,正要問小孩為什麼跑出來,一位老人就急忙地衝出來抱起小孩,驚慌地和他們道完歉,便匆匆轉身往回走。
九遊注意到那小孩趴在老人的肩頭,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舉動不妥,嘴巴一癟都快哭了。
他下意識地瞅瞅街道兩旁,沒看見有人,才勾開些布料,悄咪咪地冒出小半腦袋,朝小孩晃晃腕尖,安慰道:“嘿小孩,彆哭哇。很快你就能自由地在街上玩耍啦。”
小孩看見突然冒頭的九遊,緩慢地睜大了雙眼,連忙伸長脖子,卻被抱著拐入巷口,徹底沒了身影。
擋在塞壬身前的獨眼海盜這才收起劍,轉身走幾步後,示意塞壬跟上。
九遊迅速縮回桶裡,並蓋好布料。
隨後察覺到塞壬正看著自己,他頓時嘿嘿一笑蒙混過關,暗道職業病真是傷不起,就見好幾個騎士從街對麵衝過來。
他們臉色焦急地和獨眼海盜聊兩句,便迫不及待地領著塞壬趕去王宮。
昨夜鎮壓暴動時,護衛隊有很多人受傷,連加菲爾德都中了一刀。
雖然塞壬和莫裡斯等人造出且不斷送來的酒精已經替王城減少了許多傷亡人數,可疫病到底不是酒精能應付的。
加菲爾德他們本就每天密切接觸著所有子民,又時常連軸轉無法得到充足的休息,體質在不知不覺中已下滑很多。
這一受傷,大半人反複低燒,情況不妙,今早甚至陸續有人出現了疫病症狀,看著十分嚇人。
塞壬和九遊趕到王宮時,加菲爾德已經揮退所有人,正拖著病體給周圍駐紮地的騎士們寫信,時不時不受控地嗆咳出聲。
他注意到塞壬要進門,立刻喝止塞壬,卻忍不住又連聲咳起來,很快就把隔壁正和鳥嘴醫生們一起照顧傷員的伊莎多拉夫人吸引過來。
他快速抬手示意彆過來,問塞壬,道:“有什麼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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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壬迅速拿下包裹,道:“解藥做出來了。”
加菲爾德立刻站起身,捂嘴悶咳幾聲,伊莎多拉夫人的眼睛也瞬間亮起來。
可下一秒,他們卻聽塞壬又道:“但剛做出來,數量有限,而且不一定用了就能救下所有人。”
王城這麼多人,總會有人青黴素過敏,可他們製造青黴素都如此艱難,哪還有時間研究腎上腺素。
因此,如果誰成了那個倒黴蛋,也就隻能聽天由命了。
加菲爾德聞言沉思幾息,擺手讓塞壬先去給其他人用。
伊莎多拉夫人立馬提著裙擺,提醒道:“你必須先停下你的工作,也一起使用解藥。加菲爾德,王城離不開你。你絕不能倒下!”
舞會兵變後,她看見了這麼多,經曆了這麼多,早已折服於加菲爾德的本領,收了搶奪王位的念頭。
她還想輔佐加菲爾德創造出更盛大更美麗的王城,怎麼可能真的看著加菲爾德作死一樣消耗自己的生命力。
最終,加菲爾德妥協了,他在伊莎多拉夫人的監視下,將青黴素溶液塗抹在傷口上,才繼續辦公。
而彼時,塞壬已經站在病人待著的臨時住所裡,讓大家先用小傷口試一試會不會過敏,再大量塗藥治療。
好在一屋子六個騎士中,沒有人出現青黴素過敏的現象,都平安塗上了青黴素溶液。
塞壬和九遊都暗自鬆了口氣,卻不見騎士們露出喜悅的表情,反而個個垂頭看著自己的傷口,沉默良久。
直到塞壬見他們沒事、想轉身離開時,才有人低低地道:“要是再早兩天就好了。”
如果再早兩天,那些子民也許就不會因恐懼接連襲擊騎士,他們的夥伴也就不會因此受傷染病,死在仍風華正茂的年紀。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果。
塞壬帶著九遊走遠時,九遊還隱隱聽到他們發出隱忍的啜泣聲,一顆心又如緩緩地沉入了湖底般,窒息又難受。
但世道如此,他們能做的也隻有儘力而為,那些騎士沒等到解藥,到底不是製藥人的錯。
九遊下意識地去瞅塞壬的表情,安慰道:“塞壬小甜心,我們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了,你千萬彆自責噢。”
塞壬抿了抿唇,低嗯一聲,帶著九遊先去清洗區衝刷幾遍,才換上衣服,走進普通病人的房間,就見海盜少年正像模像樣地給人包紮。
海盜少年看見塞壬,眼裡劃過一絲驚喜的光。
畢竟就算被修改過記憶,他也記得塞壬在什麼意外中救了他一命,所以他對塞壬很有好感。
可以說他清醒後一直沒有離開王城的原因,除了一部分是他發現自己的內心莫名關注王城,還有一部分就是他很想報答塞壬。
塞壬一問情況,他就積極地回應,道:“我們有酒精,而且每天都清理身體,打掃房間,這裡的人都沒有染上疫病,隻是受了點傷而已。”
“他們都挺配合的,隻有道爾那家夥,一大早不知道急著去做什麼,現在還不見回來。”
他說著忽然想到了什麼,帶著塞壬走到角落,才往懷裡掏了掏,拿出個漂亮的胸針,道:“這是我得到的報酬。你幫過我,我還沒親口說過謝謝你。”
九遊頂著布料打量海盜少年亮晶晶的眼睛,暗道真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孩子,也許那點奇怪之處真是巧合吧,轉眼卻瞅見塞壬正直直地盯著海盜少年掏東西時意外被擠出來的淺灰色布料。
海盜少年撿起東西後,也發現塞壬對布料很感興趣。
他猶豫片刻,還是把布遞給塞壬,道:“好像是家裡的長輩放在我這的,我一直帶在身邊,但是看不懂寫的是什麼,也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你要看看嗎?”
塞壬頷首接過去。
正好伊莎多拉夫人過來,叫走了海盜少年,他便拿著布走到一間空房,坐在椅子上,展開了布料。
隻見上麵是大篇人魚語:
日安,我的後代。
如果你看到了這封信,你一定也見到了巫師的後代。
當初我上岸意外救下巫師一族,曾與他作出約定,如果日後有人找上門,他們必將傾力相助。
隻要你對著他們的後代念出信上末尾處的那幾句詩,他們就能認出你是我的後代。
可是你需要注意,我並沒有向他們透露出我們人魚的身份,所謂巫師能夠將人類變成海族,潛入海裡傷害我族,隻是我編造的謊言。
我很抱歉,但我必須保證讓你們保持警惕並且遠離人類。
不過你既然已經找到巫師一族,那就說明人魚族再次麵臨著可怕的危機,遠離人類已經無法維護海洋的安寧。
所以,拿起武器戰鬥吧,我會在人魚之地下,為你們默默鳴唱人魚戰歌。
可我必須要說的是,戰爭能帶來榮耀,帶來安全,但是也能帶來恥辱,帶來危險。
我隻希望你不要因此走入極端,那將毀滅人類,也將毀滅人魚,兩敗俱傷並不是我們想要的結局。
願人魚始祖保佑海洋,保佑人魚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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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款:第三十一任人魚王,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