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來攝影師:“剛剛那個鏡頭,回放一下,推到陳言的特寫。”
畫麵定格在陳言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間。
張國安死死盯著屏幕,一遍又一遍地回放。
就在鄧超超為他擦嘴,視線被遮擋的那零點幾秒,陳言低垂的眼瞼下,那雙本該空洞的眸子,閃過了一絲極其冷靜的微光。
那不是傻子的眼神,那是一種審視,一種確認。
仿佛在確認“哥哥”這個角色的行為,是否符合他的“劇本”。
那絲微光一閃即逝,快到讓人以為是光影的錯覺。
“導演,有什麼問題嗎?”攝影師問道。
“沒......沒什麼。”張國安擺了擺手,內心卻翻江倒海。
他本以為陳言在試鏡時的表現是靈光一閃,是體驗派演員瞬間的情緒爆發。
可現在看來,那不是爆發,而是一種......被精準控製的釋放。
這個年輕人,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有意思......”張國安的嘴角咧開一個興奮的弧度,“太有意思了!”
拍攝繼續進行。
隨著對角色的深入,陳言“演繹”的層次也愈發豐富。
接下來的日子,拍攝異常順利。
陳言就像一個被精準上緊了發條的鐘表,完美地扮演著“傻子弟弟”這個角色。
戲外,他安靜、靦腆、不善言辭,捧著保溫杯縮在角落裡研究劇本,是個人畜無害的背景板。
戲內,他癡傻、純真、眼神空洞,是哥哥鄧超超最心疼的累贅,也是劇組所有人同情的對象。
兩種狀態切換自如,毫無破綻。
導演張國安每天都處於一種亢奮的狀態,他覺得陳言不是在演戲,而是在進行一場行為藝術。
他經常對著監視器喃喃自語:
“天才,真是個天才!你們看他那個手,看似無意識地搭在桌沿,實際上是在用指尖感受木紋的震動,這是一個極度缺乏安全感的表現!這細節,教科書都寫不出來!”
主演鄧超超起初還想以前輩的身份帶帶他,幾天下來,他發現自己反被陳言帶著走了。
好幾次,他對上陳言那雙空洞的眼睛,都會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仿佛自己麵對的不是一個傻子,而是一個能洞穿人心的深淵。
這種發自內心的驚懼,反而讓他將那個背負罪孽、內心充滿愧疚的哥哥角色,演繹得更加淋漓儘致。
整個劇組,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和諧。
然而,在這片看似平靜的湖麵之下,一場來自另一條戰線的風暴,正在悄然彙聚,而風暴的中心,正是對此一無所知的陳言。
省廳,審訊室。
燈光慘白,空氣凝滯。
一個身材魁梧、臉上橫著一道刀疤的男人癱坐在審訊椅上,曾經的凶悍之氣蕩然無存,隻剩下深入骨髓的絕望。
他就是“屠夫”,曾經在罪犯榜上排名98位的悍匪,手上沾著數條人命。
如今證據鏈完整,等待他的,隻有一顆子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