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場記板清脆的響聲,監視器裡的畫麵活了過來。
沙發上,扮演妻子蕭麗的劉雪情緒徹底爆發,她抱著一個抱枕,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喊,整個人都陷入了失去雙親的巨大悲痛與崩潰之中。
“爸......媽......”
她的哭聲充滿了絕望,足以讓任何聽到的人為之動容。
就在這時,張北生從陰影中緩緩走出,腳步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他沒有立刻上前,隻是站在離妻子幾步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她。
他的臉上沒有誇張的悲傷,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疲憊,仿佛妻子的痛苦,也被他一並承擔了。
他走上前,從身後輕輕地、卻又不容抗拒地抱住了妻子,將她顫抖的頭靠在自己並不寬闊的肩上。
“哭出來會好受點......彆怕,有我呢。”
他的話語,像是一種催眠。
劉雪飾演的蕭麗在他懷中哭得更加洶湧,也更加依賴。
她緊緊抓住丈夫的衣袖,仿佛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問出了那句最脆弱的台詞:“我沒有爸爸媽媽了......北生,我以後怎麼辦......”
這是妻子最脆弱、最依賴的時刻。
監視器後,導演劉峰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他知道,戲肉來了。
隻見陳言飾演的張北生,輕輕拍打著妻子的後背,他的眼神無比複雜,有悲痛,有憐惜,但在這層溫情的底色之下,卻藏著一絲不易察奇的、冰冷的掌控欲。
他捧起妻子的臉,強迫她看著自己。
他自己的眼眶也布滿了血絲,臉上滿是淚痕乾涸後的憔悴,但他眼神無比堅定,充滿了“為家人扛起一切”的疲憊和決絕。
“聽我說,我們沒有垮。”
他的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
“你還有我。我們還有妞妞,為了她,我們必須更堅強。你懂嗎?”
那個“我們”,像一枚楔子,精準地釘入了妻子已經失守的內心。
這一刻,他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丈夫張北生,而是這個破碎家庭唯一的支柱。
監視器後,劉峰激動地攥緊了拳頭。
他看到的,是一場教科書級彆的心理操控,一場以愛為名的、最溫柔的“謀殺”。
“卡!過了!太棒了!”
導演壓抑著激動的一聲大喊,像一道赦令,讓片場緊繃的氣氛瞬間鬆懈下來。
陳言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仿佛將“張北生”的靈魂也一同吐出。
他臉上那股陰鬱和冷漠迅速消散,恢複了平日的溫和。
他主動向還沉浸在情緒裡的劉雪伸出手,真誠地說:“劉雪姐,辛苦了,你剛剛的情緒太到位了。”
劉雪握住他的手,依舊心有餘悸,苦笑道:“跟你演戲,我感覺自己像被扒了一層皮。太耗心力了,你這個張北生......太可怕了。”
“言子!牛掰啊!”王胖子興奮地衝了過來,遞上水和毛巾。
陳言笑著點了點頭,接過水喝了一口,隨即對王胖子說:“胖子,我出去透口氣,剛才那場戲太壓抑了。”
王胖子連忙說:“我陪你!”
陳言擺了擺手:“不用,我就在後麵抽根煙,五分鐘就回來。我一個人待會兒。”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習慣,每當演完一場極耗心神的大戲,他都需要一個絕對安靜的環境,來徹底擺脫角色的影響。
他獨自一人,推開攝影棚的後門,走向了那個燈光昏暗、堆滿廢棄道具和雜物的後場。
夜風吹來,帶著一絲涼意,讓他因表演而高度緊繃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些。
片場內的喧囂被隔絕在身後,世界仿佛隻剩下他自己,和遠處傳來的幾聲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