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言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裡隻剩下屬於張北生的疲憊、悲傷,以及一絲被壓抑得極好的、如釋重負的輕鬆。
“ACtiOn!”
戲,開始了。
客廳的門被推開,陳言飾演的張北生走了進來。
他身上還穿著參加葬禮的黑色西裝,領帶鬆鬆垮垮地掛著,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骨頭,每一步都顯得無比沉重。
“你回來了。”沙發上,飾演妻子蕭麗的劉雪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聲音沙啞。
張北生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他走過去,將妻子輕輕攬入懷中,手掌在她顫抖的後背上緩緩撫摸。
他的動作溫柔而堅定,像一座可以抵擋一切風雨的山。
“都過去了......”他的聲音也同樣沙啞,充滿了壓抑的悲痛。
監視器後的劉峰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言的表演精準無比,他將一個剛剛失去親人、卻又強撐著安慰妻子的丈夫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那份深埋在悲痛之下的堅毅,讓這個角色充滿了悲劇性的力量。
而隻有陳言清楚,此時的張北生是在主導悲傷,以此成為這個家庭的主心骨,從而掌控妻子,以及這個家庭。
卡!
劉峰拿著個大喇叭,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各部門準備,接下一場,張北生發現蕭麗出軌。兩位老師辛苦。”
十五分鐘後,隨著場記板清脆的響聲,拍攝繼續。
這天,妻子蕭麗以要去上遊泳課為由,一大早就出了門。
家裡隻剩下了張北生一個人。
妻子走後,張北生臉上帶著一絲倦意,緩步走向窗邊。
他似乎隻是想拉開窗簾,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家多一點陽光,也象征著他想為這個家帶來新的希望。
然而,就是這個不經意的動作,成了壓垮他整個世界的最後一根稻草。
他的手剛觸碰到窗簾,視線不經意地向下瞥去。
樓下,妻子那輛紅色的轎車正停在樹蔭下。
車裡,他的妻子蕭麗,正和一個陌生的男人......吻在一起。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
整個世界的聲音都消失了。
空氣中飛舞的塵埃,窗外搖曳的樹影......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間凝固。
當他的視網膜捕捉到那個畫麵的瞬間,他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那副悲傷而疲憊的麵具。
但他的瞳孔,卻在零點一秒內驟然放大到極限!
那是一種大腦在接收到遠超負荷的信息時,最本能的生理應激反應。
借助微表情掌控,陳言將人物內心的驚濤駭浪,轉化為最細微的肌肉顫動。
他左邊嘴角的肌肉,開始以一種高頻率、幾乎無法察覺的幅度輕輕抽搐,緊接著,這股痙攣傳遞到了他的眼瞼。
那不是憤怒,不是悲傷,而是一種信念被連根拔起後,神經係統徹底失控的生理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