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長河徑直走進店內,仔細打量一番。
店裡的裝修確實下了功夫。
木製大門和窗戶都描金漆,一進門就能看見懸掛的大幅山水壁畫,地麵鋪設雪白的瓷磚,牆麵白色瓷磚裙牆,擺放仿紅木材質的接待台,廚房藏在最裡頭,有不鏽鋼灶台,離前堂隔著兩道門,出個菜得繞半天。前堂放著八仙桌配著太師椅,厚重得能沉死人。
蘇長河皺了皺眉:“這裝修……花了不少錢吧?”
蘇明成帶著點不好意思還有隱藏的得意:“那是,這瓷磚,不鏽鋼還有壁畫,老貴了。還有這八仙桌,我特意請木匠做的,比福來館的破木桌強十倍!客人來了,看著就氣派!”
蘇長河沒接話,轉身往外走:“你跟我來。”
蘇長河往斜對麵揚了揚下巴:“你去看看對麵,看看他桌子咋擺的,灶台離前廳多遠。”
斜對麵的福來館一目了然,前堂就擺四張輕便的方桌,客人來了能隨便拚;開放式灶台就在門口,廚子顛勺的火苗、包子蒸騰的熱氣,路過的人都能看見;連擦桌子的夥計都麻利,客人剛走,抹布嘩啦一擦,新客人立馬就能坐。
蘇長河指著:“你看他那兒,桌小,能拚,適合三五個熟人湊著吃;灶台敞著,客人看得見新鮮,吃得放心;出菜快,後廚離前堂就兩步路。”
他轉頭看蘇明成,“你這八仙桌是氣派,可倆客人來,坐得開嗎?後廚藏那麼深,客人點個菜,等半個小時,誰還來?”
蘇明成張了張嘴,還想嘴硬:“可……可氣派啊!顯得咱檔次高……”
蘇長河打斷他,語氣沉了沉:“來這兒吃飯的,多是醫院的陪護、工廠的工人,圖的是快、鮮、實在。還有這桌子重得挪不動,出菜慢得能餓死人,再氣派有啥用?客人是來吃飯的,不是來逛館子的,還圖金漆,裝壁畫,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適合普通餐館嗎?”
蘇長林的臉唰地白了,手緊緊攥著拐杖。
“那……那這些咋辦?都是新做的,花了一百多呢!”
嫂子也跟著急,眼圈都紅了:“是啊長河,這錢要是打水漂了……”
蘇長河正蹲在後廚門口殺魚,頭也沒抬:“找個木匠,把八仙桌改小,拚成方桌,太師椅太沉,拉去舊貨市場,半價準有人要。”
他手起刀落,魚鱗濺在地上,“改桌子花不了幾個錢,舊貨市場能回點本,總比堆著占地方強。”
“這……這能行嗎?”蘇明成還在猶豫,都是九成新的,總覺得改了可惜。
蘇老栓猛地站起身,“不行也得行。你以為這是過家家?開館子是為了掙錢,不是擺闊氣!當初讓你彆瞎折騰,你非不聽,現在知道難了?”
他瞪著蘇明成,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長河肯接手,這鋪子再空兩月,租金都能把你賠死!到時候彆說桌子椅子,怕是連你那倆娃的口糧都得賒賬!”
這話戳到了蘇明成的痛處,他張了張嘴,沒再反駁,隻垂著頭。
王翠蘭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子,低聲道:“聽長河的吧,他現在做事踏實,準沒錯。”
蘇長河把處理好的魚扔進盆裡,“彆磨蹭,現在就去叫木匠,今兒下午必須改好。灶台我讓村裡的泥瓦匠幫忙搭,傍晚就能弄好。”
他抬頭看蘇明成,“你去舊貨市場,就說‘店鋪改行,舊家具急轉’,價格彆太死,能出手就行。”
蘇明成咬了咬牙,拄著拐杖往外走:“我……我這就去。”
蘇長找了張糙紙,拿起筆在收銀台,刷刷三兩下列了個單子:
大蒸籠三副、細紗布十尺、食用堿麵、生薑、大蔥、高筋麵粉、輕便方桌六張,條凳十二條……
零零散散足足寫了三四十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