菱辭眼皮微垂,仿佛周遭的喧囂皆不入耳。
她吃下一口魚肉,才抬眸掃過眾人,聲音如冰珠砸落玉盤。
“掙銀子的時候,沒人幫忙。花銀子的時候,倒是跟蒼蠅似的,聞著味兒就來了。”
“你——!”
李氏臉色驟變,胸口劇烈起伏,一股腥甜直衝喉頭,仿佛下一瞬便要嘔出血來。
魏鳶的淚水應聲而落,如斷線珍珠,她淒然望向肖愈,眸中盛滿了無聲的委屈與控訴。
“小嬸嬸,不許欺負我娘!”一個稚嫩卻蠻橫的童音陡然響起。
菱辭尚未回神,隻覺腿間猛地傳來一陣滾燙的劇痛!
整整一大碗猶自翻騰著熱氣的濃湯,就這樣淋漓地潑灑在她裙裾之上,濕透布料,灼燒肌膚!
“肖無邪!”菱辭痛得豁然起身,那灼人的痛感瞬間裹滿雙腿,鑽心刺骨。
她下意識揮臂一擋,將那小魔星推開。
肖無邪手中的湯盤脫手飛出,“哐當”一聲砸落在地,瓷片飛濺。
“嗚嗚嗚,小嬸嬸打人了!”肖無邪立刻扯開嗓子乾嚎。
魏鳶將兒子緊緊摟入懷中,母子倆的眼淚仿佛事先約好,瞬間一同滾落。
她抬起淚眼,望向菱辭,聲音哀婉欲絕。
“阿辭,我知你心中有氣。可無邪他、他還是個孩子啊!你有何火氣,隻管衝我來便是……”說罷,她蹲下身,無限憐愛地撫摸著兒子的頭,姿態間,倒顯得菱辭才是那十惡不赦、欺淩弱小的惡人。
“阿辭!你怎能如此用力推他!”
肖愈幾乎是立刻搶步上前,護在那哭嚎不止的孩子身前,對菱辭怒目而視,仿佛她犯下滔天大罪。
“無邪若被你推倒摔傷,可如何是好!”
李氏更是跺著腳,口中“心肝兒”、“乖孫兒”地叫喚著撲了過去。
“老二家的!你容不下老大媳婦也就罷了!竟連個稚子也容不得!好狠的心腸!”
菱辭緊抿著唇,垂在身側的拳頭死死攥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留下幾道血痕。
分明是那頑劣小兒故意潑湯傷人,可在這顛倒黑白的一家人眼中,所有的過錯竟都歸咎於她!
而她的夫君肖愈,此刻滿心滿眼隻有那對哭哭啼啼的母子,對她腿間那大片刺目的紅腫和灼痛,竟是連半分餘光都沒有。
辯解?爭執?她隻覺得疲憊與惡心。
一股深沉的悲涼裹住了她,比腿上的灼痛更甚百倍。
原主的記憶和痛苦,讓菱辭產生了強烈共情。
真是瞎了眼,三年前竟會踏入這醃臢之地,選擇這樣一群所謂的“家人”!
幸而真兒早已取來碎冰,用乾淨的帕子裹了,小心翼翼地敷在菱辭燙傷的腿間。
冰涼的觸感稍稍壓下了那噬人的灼痛,卻更襯得人心寒徹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