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上討不了好,動不了我一根指頭,便想著用這種下作的手段來惡心我,壓壓我的氣焰,找回點可憐的顏麵。”
真是可笑至極,看來有些人安逸日子過得太久,真忘了這府裡是誰在支撐,忘了他們的月錢銀米是從誰手裡領的了!
菱辭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外麵被月光染成銀色的庭院,眼神銳利如刀。
“真兒,傳我的話下去。”她轉過身,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從本月起,東院停止給廚房所有管事、廚子、幫傭發放月錢。一厘銀子都休想從我這裡支取!若他們有膽子問,就讓他們直接去找他們心心念念伺候的‘老爺’!看他那點狀元俸祿,夠不夠填這些奴才的嘴!”
“是!”真兒眼睛猛地一亮,剛才的委屈憤怒瞬間被一股揚眉吐氣的興奮取代,“奴婢明早天一亮就去傳話!讓那幫子捧高踩低的東西好好喝一壺西北風!”
“嗯。”菱辭淡淡應了一聲,那股餓意被這陣惡心事攪得煙消雲散。“算了,晚上吃多了也積食。”
她揮揮手讓真兒退下,和衣躺上了床榻。
身體剛挨著柔軟的錦被,一股熟悉的、冰冷刺骨的寒意毫無征兆地從心口猛地炸開!
菱辭渾身一僵,瞳孔驟然收縮!完了,那種感覺又來了!
比預想的更快,更猛!
她猛地蜷縮起身體,像一隻被無形巨手攥住的蝦米,雙手死死地捂住胸口。
劇烈的抽搐感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鋼針,從心臟深處狠狠紮出,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痛呼,臉色在刹那間褪儘血色,變得慘白如紙,豆大的冷汗頃刻間布滿了額頭。
真兒剛走到外間準備放下紗簾,聽到裡間異常的動靜,心頭一跳,掀簾進來一看,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夫人!夫人您怎麼了!”她尖叫一聲,撲到床邊,看著菱辭痛苦得蜷縮成一團、渾身顫抖的樣子,手足無措,想去扶又不敢碰,“您彆嚇奴婢啊!”
“彆……彆動我!”菱辭從劇痛的牙縫裡擠出幾個破碎的字,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
她強忍著這非人的折磨,眼神死死地投向那扇緊閉的窗戶,仿佛那是唯一的生路。“去……把窗戶……打開……快!”她的聲音微弱而急促,帶著一種瀕死的祈求。
真兒以為菱辭是喘不過氣,想要新鮮空氣,連忙轉身撲到窗邊,手忙腳亂地將幾扇雕花木窗全部用力推開。
冰冷的夜風瞬間灌了進來,吹動了帳幔。
菱辭如同瀕死的魚兒渴望著水源,目光死死地、帶著絕望的期盼,投向那被無邊黑暗籠罩的窗口。
大惡魔,快,快來啊!她在心裡瘋狂地呐喊、嘶吼。不是說好的嗎?不是說隻要我一毒發,無論相隔多遠,你都能感應到嗎?難道時間還沒到?
對了,上次……上次也是痛了好一陣子,那人才像鬼魅一樣出現在窗前的,菱辭拚命用殘存的理智回憶著。
然而,這一次的痛楚,似乎比上次來得更加凶猛,更加酷烈!
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從內到外徹底撕裂的劇痛轟然襲來。
骨頭縫裡都像是被塞進了燒紅的烙鐵,五臟六腑都在被看不見的手狠狠揉捏撕扯。
她隻覺得眼前陣陣發黑,渾身的骨架都要在這無法忍受的痛苦中散開,全憑最後一點意誌在死死支撐,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夫人,奴婢這就去請大夫,您撐住啊!”真兒看著菱辭在床上痛得翻滾抽搐,冷汗浸透了寢衣,嚇得三魂去了七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等等!奴婢……奴婢去叫姑爺!姑爺就在府裡!”
真兒慌亂地想著,雖然姑爺渣,可夫人病成這樣,身邊不能沒人守著,他總該過來看看的!
“不……用……”菱辭想阻止,可聲音微弱得根本傳不出去。她眼睜睜看著真兒像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房門,消失在黑暗的廊下。
傻丫頭……她才剛狠狠踢廢了他,他怎麼可能管她死活?
菱辭心裡一片冰冷的絕望。她努力放空思緒,試圖不去感受那滅頂的痛苦,但這根本是徒勞。
隻幾個呼吸的功夫,那蝕骨焚心的劇痛便再次主宰了她的一切感官,將她狠狠拖入無邊的黑暗深淵。
她蜷縮著,翻滾著,長發散亂地黏在汗濕的臉頰上,牙齒深深咬進下唇,嘗到了血腥味,卻渾然不覺,整個人如同置身煉獄。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壓抑的哭聲由遠及近。
真兒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臉上淚痕交錯,眼睛腫得像桃子。
“夫人!”她撲到床邊,看著菱辭痛得幾乎失去意識的模樣,又急又怒,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奴婢……奴婢去找姑爺了,奴婢說夫人您病得厲害,讓他好歹先過來照看一會兒,奴婢好趕緊出去請大夫,可姑爺……姑爺他……”
真兒氣得渾身發抖,聲音都變了調:“他……他在西院魏娘子的房裡,隔著門對奴婢說……說他身子也不舒服,讓您好生休息休息就沒事了,他根本根本連門都沒開,連看都不肯來看一眼啊夫人。”
她一邊哭一邊控訴,悲憤到了極點:“還有……還有那個無邪小少爺……他……他扒在門縫裡,對著奴婢喊……說夫人您是裝的,是學他娘身嬌體弱,想博姑爺同情,說夫人生病是假的。他們……他們太過分了,簡直不是人!”
菱辭的意識在劇痛中浮沉,真兒的話斷斷續續地鑽進耳朵裡。肖愈的冷漠,肖無邪的刻薄,意料之中。
她甚至沒力氣去憤怒,隻剩下冰冷的麻木和一種更深沉的失望。
“彆……哭……”菱辭的聲音微弱得如同遊絲,她掙紮著,用儘全身殘存的力氣,“扶我……去……窗邊……”
那個該死的大惡魔!為什麼還沒來?痛了這麼久。
難道他真的感覺不到嗎?還是……他拿到了緩解的藥,毒性減輕,就覺得自己這個“藥引子”無足輕重了?
不!菱辭殘存的理智在呐喊,司馬幽雖然行事詭譎,手段狠辣,但他似乎不是這種言而無信、過河拆橋的人。
可眼前這無邊的痛苦和窗外死寂的黑暗,像冰冷的潮水,一點點吞噬著她那點可憐的信任。
一股夾雜著劇痛的無名怒火猛地從心底竄起,燒得她五臟六腑都在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