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造成了麻煩。”
晏野以一種過分平靜,且非常真心的語氣說道:
“如果沒有我,你不需要在這樣的環境裡待著,這裡配不上你。”
氣氛在這一刻似乎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沈清辭掀起的眼睛顫動了一下,捏著包裝袋的薄白指尖,因此微微停頓。
對於尋常人來說,非常合理的回答。
為自己造成的麻煩而感到抱歉,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
但是晏野的身份不應該讓他說出這句話。
皇儲不可能是天真和善的性格,也不可能會為自己所作所為道歉。
晏野隻需要永遠高傲的仰著頭,平等地將所有人,都視為需要供奉他的子民。
這才是正常的行為。
而不是像現在一樣。
對沈清辭包容的過分。
是的。
是包容。
不再維持高傲,而是以一種平靜的目光,等待著沈清辭做出任何舉動。好似不管沈清辭選擇做什麼,他都會無條件支持。
這種無條件的包容出現在任何一個人身上,都有可能是愛情萌芽的初生。
但出現在晏野身上,隻能透出一種詭異的違和感。
晏野不是正常人,他的身份尊貴,性格卻極度的不正常。
那雙淺金色眼眸裡,藏著的往往不是正常人該有的情緒。
他近乎冷靜地判斷著一切,又置身事外地將自己完全抽離。
哪怕沈清辭說不出一句好話,他也依舊看著沈清辭,等待著沈清辭的回答。
視線一直未曾動過,似乎虔誠地沒有任何改變。
沈清辭垂下的修長指尖握著煙盒,在椅背上輕敲了一下,煙頭彈出來一根。
他夾著煙,點燃了火焰,看著火星子燒著以後,煙霧在空氣中彌漫。
“你發現了?”
晏野終於收回視線,他點了點頭:“你救了我。”
“彆想太多。”沈清辭銜著煙頭,眼睫微抬,“我隻是搭了把手,你應該感謝穿著黃色泳褲套著泳圈的救生員。”
沈清辭對這種救人以後,對方以身相許的把戲不感興趣。
他不是話本子裡的書生,晏野也不是什麼知恩圖報的狐妖。
如果晏野主動將自己化為墊腳石,沈清辭或許還能多留個眼神直視對方。
隻可惜對方儘給些沒用的東西。
他不需要晏野的感謝,也不需要晏野溫和的態度。
他想要的一切都可以靠自己得到。
沒用的情感給予,對於沈清辭來說,反而是一種累贅。
晏野察覺到了沈清辭的不爽,卻並沒有因此退縮。
他平靜地凝視著沈清辭,視線停留在了沈清辭顏色淺淡的唇瓣上。
晏野:“如果沒有你,救生員不會下去。”
那樣大的風浪,身後還有追來的暴徒。
就算是拿著高工資的海邊救生員,也不會貿然去救人,將自己的性命葬送。
就算真的有救生員,也隻有拚了命朝岸上遊,表露出求生欲望的沈清辭足夠強悍,才能帶領著另外一個人闖出一條生路。
“那是為了讓我自己活下去。”
沈清辭厭煩了這種詭異的氣氛,他掐滅了煙頭,漆黑的發絲沾染著水汽,濕漉漉勾勒著清瘦蒼白的線條。
他看向晏野,問:“暴雨,追兵,能把人吞了的大海,什麼情況下,你會救彆人?”
“......”晏野無法回答這個問題,淺金色瞳孔近乎變得晦澀暗淡。
他選擇性地錯開了視線,擺明了是不打算繼續交談的態度。
沈清辭抬起手,準備將煙丟進煙灰缸時,得到的卻是靠在他身前,抬起手舉著煙灰缸的晏野。
沈清辭掀起眼眸,輕睨著晏野。
上一次他以決絕的態度,要求晏野俯下身跟他說話時。
這位皇儲閣下依舊維持住了尊嚴,選擇與他平起平坐。
而這一次,他甚至沒有提出任何要求,嘴巴裡說出來的是難聽無比的話語,晏野卻彎下了腰,主動接下煙灰。
這樣的征服感,足夠讓任何一個人感到刺激。
晏野想要的很簡單,隻需要沈清辭態度好些,說上一句好話,哪怕是一句騙人的話都行,對方就一定會聽從他的號令。
哪怕是虛偽的欺騙,隻要是沈清辭,晏野就會徹底聽從他的話。
隻要沈清辭願意。
看上去似乎很誘人。
“因為你對我有用。”
沈清辭勾起唇角,居高臨下地看著晏野:
“皇儲閣下,活著的你,能為我創造更大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