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紫玉手持羅傘,淩波而來,裙帶飄揚,好似流動的波光。
夕陽灑在她雪白的肌膚上,仿佛為其渡上了一層金色的輝光,三千青絲傾瀉如瀑,在北風中輕輕飄舞。
整個漢城湖上氤氳起霧,雲蒸霞蔚,煙雨縹緲,美不勝收。
李道玄心臟處的玄冥真水都跳動了起來,顯得異常活躍,能感受到長安的水行之力暴漲,漢城湖仿佛變成了雲夢澤。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穿過水霧碰撞到一起。
自玉姐修成蓮花法身,成為瀟湘神女後已有六年,她身負神職,輕易不能離開,否則江南八州之地將暴雨傾盆,久之則有水患之憂。
這也是借助神道修行的弊端,既戴王冠,必承其重。
所以每逢李道玄出關,陳紫玉才會來長安一趟,所到之處,風雨興焉。
北方常旱,如此也算是給大唐的土地降下甘霖。
兩人互有情意,卻隻能每隔半年相聚一次,倒是頗有一種仙凡有彆,牛郎織女七夕相會的味道。
但李道玄可不是牛郎,亦不是凡人。
他向前踏出一步,漢城湖上的水霧自動散開,綿綿細雨避開他的周身三丈,湖水猶如蓮台,自動抬起他的腳步。
長安是他的主場,再加上玄冥真水的加持,真論對水行之力的操縱,恐怕就算是玉姐這位瀟湘神女,也及不上他。
兩人走近,陳紫玉緩緩抬起眼眸。
她是那種典型的清冷又古典的美人,從骨子裡透出一種淡漠,對世人的淡漠,對生死的淡漠。
唯有看向李道玄時,那種淡漠才會有所消退。
不管是曾經的紅衣厲鬼,還是如今的瀟湘之神,那種骨子裡的清冷,非但沒有改變,反而愈發濃鬱。
漢城湖上水花湧動,出現一位白發老翁,連忙對著陳紫玉躬身行禮。
“小神戴塘,見過國師,見過瀟湘娘娘,恭候娘娘大駕——”
陳紫玉眸光淡漠,薄唇微啟,吐出一個字。
“滾。”
雨水驟急,湖水掀起波濤,以湖神戴塘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水行之力化作一條無形的長龍,將戴塘給吞了進去。
堂堂漢城湖神,竟然被自己掌管的湖水給淹了,墜於湖底,好似被封印一般。
瀟湘乃是江南八州第一長河,全長近兩千裡,是長江的主要支流,在身為瀟湘神女的陳紫玉麵前,漢城湖神當真連還手之力都沒有。
螢火之光,焉能與皓月爭輝?
隻能說戴塘的眼力差了些,他本是青冥界的鬼神,蒙青衣娘娘提拔為漢城湖神,想著巴結一下這位青冥界的聖女,卻不想對方一點都不講人情世故……
“瀟湘娘娘威武,晚輩李道玄這廂有禮了。”
李道玄上前打趣道。
陳紫玉微微一愣,而後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她並未說話,但四周的雨水卻越來越小了。
“打傘吧。”
她將手中的羅傘熟練地遞給李道玄,這是她的本命法寶,以孕育她的九品蓮花煉製,除了師父和李道玄之外,絕不會再交給其他人。
李道玄為其撐著傘,同時打量著玉姐,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臉上。
“怎麼了?”
她輕聲問道。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似乎變得更好看了。”
半年不見,玉姐的修為越來越高,已經成為了陽神後期的存在。
蓮花法身本就無瑕無垢,至淨至潔,再加上高深的修為,常年吸收水脈之力和日精月華,她的肌膚瑩潤如玉,眉眼之間也有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獨特神韻。
皎皎如月,淨若琉璃。
倒是和青霓有些相似,但比青霓少了聖潔,多了清冷。
隻能說不愧是師徒,這一對蓮花美人,就算是放到瑤池鳳閣中,也少有仙子能與之媲美吧。
兩人並肩而行,突然,陳紫玉眉頭微皺,靠近李道玄,在他身上輕輕嗅了一下。
“怎麼了?”
李道玄聞了聞自己的袖子,沒什麼異味呀。
為了見玉姐,他還特意在玄都小院中沐浴焚香過,再說青蓮寶衣能夠自動清理汙穢,讓人纖塵不染,怎麼會有異味?
而且他道行深厚,又有著極高的煉體修為,身軀早已後天返先天,百垢不生,就算跳進汙泥裡,也不會染上味道。
陳紫玉用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他,道:“你這件衣服上……有師父的味道。”
轟隆!
李道玄如遭雷劈,光天化日下,背後竟生出一層寒意。
我的衣服上……有青霓的味道?
這怎麼可能!
自上次一彆後,這五年他和青霓就隻在鏡子中見過,從未有過現實接觸,有一次他出關後特意前往了青冥界,想見一見娘娘。
但婆婆告訴他,娘娘正處於修行的關鍵階段,閉關之中概不見客。
他等了九日,都不見娘娘出關,這才隻能作罷。
陳紫玉又聞了一下,道:“確實是師父的味道,而且非常濃,若是彆人可能發現不了,但我和師父同修蓮花法身,絕不會出錯!”
頓了頓,她有些狐疑地望向李道玄,似是在猜測什麼。
李道玄表麵鎮定,但心裡那叫一個緊張,好在他道行深厚,默誦清心咒,讓心跳和氣息都保持平穩,沒讓玉姐看出來。
陳紫玉似是想到了什麼,眸光一震,有些不可思議地望向李道玄。
李道玄渾身緊繃,袖子中的手都攥了起來。
完了,這下真的完了,玉姐她看出來了!
如果讓玉姐知道,自己和她師父也有著曖昧不清的關係,她會怎麼想?
長安不會要發水災吧……
以玉姐的性格,會做出什麼樣的事還真不好說,難道他李海王,今日就要翻船了嗎?
陳紫玉十分肯定道:“原來如此,看來這件衣服是師父親手為你縫製的,還將自己的蓮花遺蛻也縫了進去!”
李道玄頓時愣在了那裡。
陳紫玉以為他沒有聽明白,便解釋道:“想要修成蓮花法身,就要去蓮花中走一遭,孕育我的是一朵九品金蓮,出世之後,金蓮遺蛻就成了我的本命羅傘。”
“孕育師父的是一朵八品青蓮,不過她的蓮花遺蛻一直不曾動用,沒想到師父縫進了衣服裡……”
她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上次我見到師父時,她正在看一本教製衣縫衣的書,見到我時,還將書合起蓋上。”
“原來師父是想送你一件寶衣呀,她對我們可真好!”
李道玄撫摸著身上的青蓮寶衣,心中湧現出一股複雜的滋味。
怪不得原本隻是上品法寶的落月仙袍,會飆升為上品靈寶,還變成了雪青色……
青霓卻不聲不響,將全部的功勞都推給婆婆。
最難消受美人恩。
就在他愣神之際,一隻柔軟雪膩的玉手鑽進了他的手中。
“李道玄,我想吃冰糖葫蘆了。”
她的聲音十分清冷,說出的話卻好似鄰家稚童。
李道玄收起心中的思緒,他一手撐著羅傘,一手握住那隻纖細雪白的玉手,笑道:“好,我們去長安逛一逛,買冰糖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