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片廣袤的田野。
一個頭戴鬥笠、身穿短衣的農夫,正趕著牛,在田間犁地。他的皮膚黝黑,臉上刻滿了風霜,眼神卻平靜而堅韌。
一個冷漠而威嚴的聲音響起,不帶任何感情,卻仿佛在宣讀天道法理。
【一個身份的認同,首先源於穩定。】
【秦,以雷霆萬鈞之勢,終結五百年戰亂,建立大一統之框架。此為不世之功。但是,它太短暫了。】
畫麵中,秦朝的版圖一閃而過,其上標注著一個冰冷的數字——十五年。
【十五年,於一個王朝而言,不過驚鴻一瞥。它還未來得及將自己的印記,深烙進這片土地的文化肌理,便已轟然倒塌。】
【它留給後世的,更多的是一個“暴秦”的恐怖烙印,而非一個值得歸屬的文化符號。】
鹹陽宮內,嬴政的拳頭,捏得指節發白。
短暫?暴秦?
每一個字,都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天幕畫麵一轉。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
正是那個他剛剛下令要“請”來的沛縣亭長,劉邦。
畫麵中的劉邦,正與一群兄弟,在酒館裡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勾肩搭背,笑得肆無忌憚。
他身上沒有半分貴氣,反而充滿了最鮮活的市井煙火氣。
【漢,則完全不同。】
【它的開國之君,劉邦,出身草莽。他聽得懂鄉間俚語,看得懂百姓疾苦。他建立的,是一個從泥土中生長出來的王朝。】
【更重要的是,這個王朝,曆經西漢與東漢,存續了四百餘年。】
四百年!
這個數字一出,所有時空的帝王,呼吸為之一滯。
對於一個追求萬世永固的王朝而言,四百年,是一個近乎神話的數字。
它意味著超過二十代人的光陰。
二十代人,在一個名為“漢”的屋簷下出生、成長、老去、死亡。
【四百年,足以讓一株幼苗,長成庇護一方的參天大樹。】
【四百年,足以讓一種文字,一種語言,一種生活習慣,滲透進每一個人的血脈骨髓。】
【四百年,足以讓一個國號,從冰冷的政治符號,變為一個溫熱的、充滿了集體記憶與情感的身份認同。】
畫麵上,時光飛速流轉。
從漢初的休養生息,到文景之治的富庶安寧,再到漢武帝時期的鐵馬冰河,開疆拓土。
長安城的繁華,絲綢之路的駝鈴,北境長城的烽燧,南疆水師的樓船……
一幕幕,一代代,都烙印著同一個“漢”字。
嬴政沉默了。
他再如何自負,也不得不承認,四百年的時間,足以磨滅一切,也足以塑造一切。
他用十五年建立的功業,在四百年的光陰長河麵前,顯得如此蒼白。
他忽然又想到了很多。
他要得到的,不僅僅是張良、蕭何、韓信。
他要的,是那個叫劉邦的男人,能為他帶來的……時間!
就在此刻,天幕的畫麵定格在了一張雄壯的地圖之上。
那是漢武帝時期的疆域圖,比之秦朝,更為遼闊。
一個問題,如洪鐘大呂,在所有人的心頭響起。
【那麼,在這漫長的四百年裡,漢朝究竟做了什麼,才足以將自己的名字,永遠地鐫刻在一個民族的靈魂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