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座，淞滬前線來電”
南京，委員長官邸。
坐在餐廳內，剛將一顆水煮蛋的外皮剝掉，正準備享用早餐的校長，聽到侍從室主任錢大均的報告，動作微微一頓。
校長沒有立刻去接電報，而是慢條斯理地將剝好的雞蛋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咽下後，又拿起溫熱的毛巾擦了擦手。
這才抬眼瞥向錢大均，儘顯一國領袖的沉穩，頗有些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意思，簡直是逼格十足。
“什麼事啊？是淞滬前線又吃緊了，還是哪個又不聽招呼了？”
“這倒不是，電報是第八集團軍來的”
“第八集團軍？”
聽到電報來源，校長眉頭微蹙，顧不得那咬了一口的雞蛋，從凳子上站起，剛剛的逼格蕩然無存：“怎麼？日軍難道在浦東登陸了？”
“這倒不是，日軍在長江口登陸後，目前仍和第九集團軍在寶山，羅店，劉行等地激戰，暫無在其他地方登陸跡象”怕引起校長恐慌，錢大鈞連忙解釋。
聽到不是日軍在浦東登陸，校長重新恢複那副逼格十足的氣度。
慢悠悠的坐在椅子上，重新拿起那顆咬了一口的水煮蛋，語氣也恢複了之前的從容，甚至還帶上了一絲調侃：
“哦？不是日軍登陸，那向華兄這麼早給老夫發電報，所為何事啊？總不會是請我去浦東視察他那固若金湯的防線吧？”
錢大鈞臉上露出一絲尷尬和為難，斟酌著用詞：“委座，電報內容是關於我中央軍一部與友軍之間發生的一些誤會。”
“誤會？我中央軍主力都在市區和寶山方向與日軍血戰，浦東隻有少量警戒部隊和剛剛調去的中央突擊隊，發生哪門子的誤會，還要告到我這裡”
“是中央突擊隊的李學文搞出來的事，他冒充36師的人，跑到二十八軍的防區，裹挾了陶廣手下將近一個團的官兵，足足兩千多人，一大早衝卡跑到了他的中央突擊隊去了”
說著，錢大均將來自第八集團軍的電報，和軍政部轉呈二十八軍軍長陶廣的電報，放到了校長的手邊，等待校長的閱覽。
拿起張發奎的電報，掃了幾眼，校長的眉頭微微蹙起，張發奎的電報相對克製，但不滿之意依舊明顯。
電報上稱“近日浦東防區似有中央軍小股部隊活動，與二十八軍部隊發生誤會，致部分官兵流向不明，恐影響防區穩定與友軍團結，請委座明察訓示。”
這是老成持重的告狀，點了問題，但留了餘地。
畢竟28軍又不是他張發奎的嫡係，作為名義上的長官，點到為止即可。
再看陶廣的電報，就幾乎是字字血淚了，痛陳自己遭逢奇恥大辱，軍中骨乾儘失，建製已殘，浦東防線頓顯虛空。
痛斥李學文的行徑與匪類無異，表示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懇請委座嚴懲此獠，以正軍紀，以安軍心。
這電報寫得是聲情並茂，悲憤交加，幾乎是指著鼻子罵街了。
“娘希匹”
看完電報上的內容後，校長憤怒的拍案而起：“他李學文是土匪嗎？竟敢公然吞並友軍？他把軍法置於何地？把我這個校長置於何地？”
“兩千多人，他是要把二十八軍掏空嗎？陶廣就算是一頭豬，被割了這麼多肉也知道叫疼”
“這要讓桂係，川軍，晉綏軍那些人知道了，會怎麼想？他們還不得人人自危，認為我蔣某人要卸磨殺驢，借抗戰之名清除異己？”
“冒充番號，越界拉夫，娘希匹，死罪，簡直是死罪，這個混賬東西，我才嘉獎他幾天？他就敢如此膽大包天”
一旁的錢大均低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對於自己這位校長的脾氣，錢大均一清二楚。
老頭子罵的凶，但是這怒火裡，有幾分是真要殺人，有幾分是做給旁人看的姿態，他得仔細掂量。
果然，校長發泄般的咆哮了幾句後，怒罵李學文的聲音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兩千多人，哼，他二十八軍的兵都是紙糊的不成？李學文一吹就跟著跑了？陶廣也未免太過無能，軍心渙散至此，還有臉來向我要人？”
聽到校長這最後一句內容，錢大均立刻明白了校長的意思，心裡也有了答案。
錢大鈞立刻明白了委座的真實態度，連忙道：“委座明鑒，此事李學文固然行事魯莽激進，但觀其效果，確也為我中央軍增添了一支生力軍。”
“這些老兵稍加整訓，即可開赴淞滬戰場，於抗戰大局有益，隻是此事畢竟影響惡劣，若不做處置，恐寒了地方部隊之心，也助長了軍中此類歪風。”
“處置？當然要處置”
蔣介石站起身，踱了兩步：“娘希匹，做事情一點都不講究方法，挖牆腳？那是技術活，要做得隱蔽，做得滴水不漏，他這樣明火執仗，不是授人以柄嗎？”
重新坐回椅子上，簡單思索一番後，校長這才沉聲開口，做出了決斷：
“立刻以軍政部和我個人的名義，給李學文去電，予以最嚴厲的申飭，斥責其目無軍紀，擅起釁端，破壞團結，給予其記大過處分，責令其深刻檢討，告訴他，若是接下來作戰不利，數罪並罰，決不輕饒”
這番話說得義正辭嚴，但錢大鈞心裡明鏡似的，記大過，申飭這些都是虛的，對於臉皮厚的跟城牆似的人來說沒啥鳥用。
“另外，電告張向華和陶思澄，此事我已知悉，甚為痛心，已對李學文嚴加訓誡懲處。”
“然，大戰當前，倭寇壓境，穩定重於一切，所述流失之官兵，既已加入一線突擊部隊，為抗戰計，暫不宜強行遣返，以免動搖軍心，影響作戰。”
“望其以黨國利益為重，忍辱負重，堅守防區，軍政部會即刻考慮對二十八軍的人員和裝備補充，優先予以補足。”
一旁的錢大均不停的在紙上記錄，心裡卻是跟明鏡一樣，這就等於明確告訴張發奎和陶廣。
人，既然都入了營，那我就不還了，這幾天給你們點補充新兵武器，給我個麵子，這事就算了。
彆鬨了，再鬨就是不顧大局，小心我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