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珠布滿血絲，胡子拉碴的李學文從沙盤上抬起頭，看了一眼等待自己回複的通訊參謀。
快速的說道：“從後方休整的一團抽調一個營補充給四團，參與到對白沙灣三號高地的進攻”
“告訴四團長，我不要傷亡數字，我隻要三號高地”
通訊參謀一個立正，隨即轉身快步衝向電話，開始逐字傳達命令。
命令剛下達，一個戴著上校軍銜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進來。
衝著李學文敬了個禮，朗聲道：“李司令，我部已經修整完畢，隨時可以替換前線部隊”
李學文抬頭一看，來人正是昨晚剛率部抵達的那個步兵旅的旅長，姓趙。
雖然名義上該旅歸他指揮，但畢竟是客軍，人數也不多，隻有區區四千多人。
裝備也不咋樣，大部分都是漢陽造和老套筒，機槍也少的可憐，迫擊炮全旅更是隻有兩門。
這樣的裝備在火力密度這麼強的戰場上，要是整建製的投送到前線，跟送死沒什麼區彆。
李學文打算給他們補充武器裝備，在後方整訓一天，然後打算全部補充進自己的中央突擊隊裡消化吸收。
這樣雖說有吞並雜牌的嫌疑，但是也是能發揮最大效果的唯一方式。
“趙旅長，好意我心領了，前線防守我部尚能支撐，恕我直言，眼下灘頭是絞肉機，鬼子靠的是艦炮，飛機和坦克三板斧，你部弟兄勇氣可嘉，但裝備差距太大，整建製填進去，恐怕....”
說到這裡，李學文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但是話裡的意思誰都能聽得明白。
趙旅長麵色一沉，語氣堅定，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李司令，我們全旅官兵既然來了杭州灣，就沒打算站著回去，我部雖非精銳，但是將士們殺敵報國之心卻絲毫不落人後”
指揮部裡的人都看向了這位趙旅長，這是三天裡唯一一支趕到杭州灣的支援部隊，雖然武器裝備落後，但是準備赴死的決心確實堅定。
正當李學文想要說點什麼時，參謀長任運良拿著一份電報急匆匆的趕了過來：“司令，侍從室來電”
“念”李學文毫不猶豫的說道。
看過電報內容的任運良，掃了眼人多眼雜的指揮部，猶豫的說道：“是校長的密電，你還是自己看吧”
“不用遮遮掩掩，直接念”李學文聲音不大，但是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對於校長此時來電，還是密電，李學文稍微想一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肯定是校長的腦筋又開始發動了。
要麼是讓他保存實力，讓雜牌軍頂上去送死，要麼就是讓中央突擊隊堅守沙灘，李學文這個嫡係主將趁機跑路。
除了這兩個內容外，校長不會專門給他發一封密電。
任運良深吸一口氣，清了清嗓子，朗聲念道：“當前局勢，吾已深知....務必守住金山衛一線三日......若事不可為....團部可相機轉進，前線將士.....一切以最終達成阻擊任務為要”
電文念完，指揮部裡一片死寂，落針可聞，這封電報的內容太過直白，也太過殘酷。
南京的死命令已經下達，要求中央突擊隊死守三日，但是又給了李學文一個活路，讓他在最後關頭當逃兵跑路。
李學文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從任運良手中接過電文，又仔細看了一遍後，這才折疊起來放進自己的口袋。
抬起頭，目光掃過指揮部裡每一張或年輕或滄桑，但是此刻都寫滿緊張和茫然的臉。
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南京電令已至，委座命我部死守金山衛三日，為淞滬大軍爭取轉圜之機，此乃黨國存亡之重任，我中央突擊隊上下，自我李學文以下，唯有與陣地共存亡，絕無退路”
“告訴每一個弟兄，部隊還剩一個團，那我就是你們的團長，剩一個營，那我就是營長，就算打到隻剩下一個班，我李學文，就是你們的班長”
“陣地在哪裡，指揮所就在哪，我李學文若後退半步，任何一個弟兄都可以執行戰場紀律，就地槍決”
李學文的聲音不大，卻字字如鋼針紮進指揮部所有人的心裡。
指揮部裡原本因為那封校長密電而產生的壓抑和茫然，瞬間被李學文這股破釜沉舟的氣勢衝散。
參謀長任運良第一個反應過來，挺直胸膛，嘶啞著嗓子吼道：“都聽見司令的話了嗎？誓與陣地共存亡”
“誓與陣地共存亡”
指揮部內所有的參謀人員，在參謀長的帶領下，全都挺直胸膛，齊聲高喊道。
“通訊營，把司令的命令，一字不差的傳達到每一個連隊，不能漏了任何一個兄弟”
“是”
通訊營長立刻挺身應命，轉身去安排去了。
等著李學文的命令傳達完畢後，趙旅長立刻上前一步，鄭重的向李學文表態：“李司令，全旅四千弟兄，願與中央突擊隊共進退，金山衛沙灘陣地，就是我們的埋骨之地，絕不後退半步”
說句實在話，剛剛李學文那番話，讓趙旅長心裡十分不痛快，還有些生氣。
在他心裡，你李學文就算是委員長的嫡係又怎麼了？我老趙帶著弟兄們千裡迢迢趕來支援，是來殺鬼子報國的，不是來聽你嫌棄我們裝備差，怕我們拖後腿的。
但是，當李學文當著所有人的麵，一字不差的公開了那封密電，並且毫不猶豫的斷絕了自己的退路，喊出“打到隻剩一個班，我就是班長”“後退半步，人人可槍決我”的誓言時。
趙旅長胸口那股憋悶之氣也隨著消散，對於李學文的看法也隨之改變。
雖然仍然覺得李學文看不起他們雜牌，但是對李學文這個人他是真服了。
作為前途遠大的嫡係將領，願意和底層士兵死守陣地的中央軍高級將領，他還真沒見過。
“趙旅長，你的殺敵報國之心，我李學文心裡敬佩，但還是剛才那句話，貴部實在是無法整建製的投入前線戰場”
看了眼趙旅長，李學文在心裡思索，怎麼才能委婉的說服他願意把部隊打散，整編進自己的部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