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儒家“罷黜百家”的煌煌大日之下,總有些影子頑固地存留著。
泰山深處,一處與世隔絕的村寨裡,一群穿著黑色短衣,麵容嚴肅的人正圍坐在一起,氣氛壓抑得像一塊即將被擰出水的抹布。
他們是墨家最後的傳人。
曾經,他們的祖師爺墨翟,能止楚攻宋,門下弟子三千,個個都是能文能武,精通機關城防的硬漢。可如今,他們隻能躲在這深山老林裡,守著幾卷殘破的《墨經》,苟延殘喘。
“兼愛、非攻、尚賢、尚同……”
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帶著幾個半大孩子念著祖宗的規矩。孩子們念得有氣無力,眼神裡全是迷茫。
尚什麼賢?這世道隻認文章寫得花團錦簇的儒生。
非什麼攻?他們連山下的縣城都不敢去,生怕被人當成異端邪說給抓起來。
就在這時,天幕亮了。
起初,這些墨家後人隻是麻木地抬頭看了一眼。又是哪個皇帝在搞什麼祥瑞天降的把戲吧?無聊。
他們對天幕上那個叫嶽飛的將軍有些好感,因為他踐行了“尚賢”,卻最終死於昏君之手,這更讓他們堅信,外麵的世界已經爛透了。
可當那個蘋果砸下來,當那個叫“牛頓”的仙人開始講述萬有引力時,老者的表情開始變了。
“引力?”
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困惑。
當牛頓三定律用簡單粗暴的動畫展示出來時,整個村寨都死一般的寂靜。
推箱子,有阻力,所以會停下。
拉弓箭,力越大,箭越快。
兩個人對掌,都會後退。
這些……這些不都是他們生活中最常見的事情嗎?
可那個仙人,竟然用幾句簡單的話,幾個叫“公式”的鬼畫符,就給說得明明白白!
&n…乘以…a?”
老者顫抖著手,從懷裡摸出一卷用油布包了三層的竹簡。
他小心翼翼地展開,竹簡上滿是歲月侵蝕的痕跡,上麵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這是《墨經》的殘篇,記載著祖師爺對“力”與“運動”的思考。
“力,形之所以奮也。”
老者喃喃念著祖師爺的話,再抬頭看看天幕上那個冰冷的【F=ma】,一瞬間,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都衝上了頭頂。
奮,
奮你娘啊,
祖師爺用了三個字,說了個大概其。人家一個公式,把怎麼奮,奮多快,奮多猛,全都給你算得一清二楚,
這他娘的還怎麼比?
“钜子,钜子,”
一個中年漢子連滾帶爬地跑過來,手裡拿著一塊剛砍下來的木板,上麵用木炭歪歪扭扭地畫著一個杠杆。
“您看,天幕上那個仙人畫的圖,跟咱們祖師爺在《經下》篇裡說的一模一樣啊,”
“‘衡,加重於其一旁,必捶。權重相若也,相衡。’”
他激動得滿臉通紅,指著木板上的支點。
“仙人管這個叫‘力臂’,還說‘動力乘以動力臂等於阻力乘以阻力臂’!這……這不就是祖師爺的意思嗎?可他說得更清楚!更明白啊,”
老者,當代墨家的钜子,呆呆地看著那塊木板,又看看天幕。
他沒感覺到被羞辱,也沒感覺到被超越。
他感覺到的是一種……一種跨越千年的共鳴,
一種被整個世界遺忘之後,突然找到了知己的狂喜,
原來,祖師爺的路,沒有走錯,
錯的是這個時代,
當牛頓拿出三棱鏡,將一道白光分解成七色光帶時,這位一生都活在陰影裡的墨家钜子,終於忍不住老淚縱橫。
他想起了《墨經》裡另一句話。
“景光,光之人,煦若射。下者之人也高,高者之人也下。”
祖師爺在兩千年前,就研究過光的直線傳播和成像原理!
可兩千年來,後世子孫們,卻隻能抱著這些零散的碎片,被世人嘲笑為“奇技淫巧”,被儒生們斥責為“不通教化”,
而今天,天上的仙人,用一個更直接、更震撼的方式,向整個世界證明了——
格物致知,才是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