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尹先那略帶迷惑的臉，夏一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知道我擔心的隻有你嗎？”
尹先仰頭定定望著夏一，試圖去理解他怒氣來源是什麼，可惜還是一頭霧水，他反問：“所以呢？你為什麼生氣？因為擔心我？為什麼？”
看著尹先越問越迷惑的神情，夏一猛地閉上了嘴巴，神情嚴肅得有些可怕。
尹先等了好一會才聽到他啞著嗓子問：“你……同化是什麼意思？”
他想起了尹先剛醒來那會，他說“好消息”時那個充滿違和感的笑容——他忽然有了一個對他而言相當駭人的猜測——
尹先想了一會，說道：“這麼說吧，我現在就有點像植物那樣，每天給點陽光淋點水就能長，隻要偶爾補充點營養就可以了。就是……大概就是這樣？”說到後麵，尹先又有了些不太確定。
作為當事人，對自己的情況是最清楚不過的，但他有些不太確定除了飲食習性方麵，自己還有沒有其他方麵的變化——普通人要是知道自己被一株植物同化，應該會感到害怕吧？
隻是，他並沒有任何這方麵的情緒。他接受得很坦然，坦然得都有些理所當然了。
而夏一對於尹先的變化顯然比他本人感覺更加敏銳。
“你前段時間每天都隻是在太陽底下睡覺卻不吃飯……就是因為這個？”
“差不多。”
“那……你以前說的，你沒有時間了……跟這個也有關係？”
這一句話，夏一問得很是艱難。
尹先點頭承認了：“算是吧。”
這個說法很明顯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夏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你還隱瞞了什麼？”
這一次，尹先隻是仰頭看著他，沒有說話。
夏一明白了，這是還沒到說的時候的意思。
後槽牙緊得發痛，夏一深吸一口氣，勉強穩住自己的情緒：“尹先，我擔心你。”
“我知道。”尹先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來回強調這一點，臉上再次出現了迷惑的表情。
“但你不理解。”夏一勉強笑了笑，“你不理解我為什麼擔心你。”
尹先不說話了。
他也知道了自己的問題。
——他好像喪失了理解他人情緒的能力。
——他可以看明白，但他理解不了。
——他清楚夏一對他的擔心，但他就是沒辦法理解夏一為什麼會擔心。
——明明，他現在一切都很好。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尹先覺得問題應該不大。
可是，夏一給他的感覺是，他這個問題很大。
尹先腦子裡充滿了各種理論常識，卻沒有任何一點可以給他解釋。
他神情變得更加迷惑了。
夏一問：“尹先，你的選擇會一直是我嗎？”
尹先理所當然地點頭：“為什麼這麼問？遇到你之後，我的選擇就沒有變過，不是嗎？”
夏一跟著點頭，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一些：“我會記住你的選擇——你也要一直記得。”
尹先還是不能理解夏一這句話的深意，但依舊點頭：“我記性挺好的。”想了想，尹先還是煞風景地補充一句，“但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沒有選擇了。”
夏一哼笑了一聲，整個人表現出一種前所未有的痞氣：“你放心，就算死，我也會死在你之後。”
“哦。”
尹先不想打擊夏一的積極性，忍下了那句差點出口的“誰先死還不一定呢”。
聊了這麼一會，兩人之間相處算是恢複了常態。
那邊溜完三個活屍想來找尹先卻被兩人之間莫名莫名緊繃的氣氛給止住腳步的楚楚，見兩人之間氣氛緩和下來，頓時竄了過來：“尹先，打架！”
“皮癢了？”尹先嗤笑，一如既往逮著人又是一頓毫不手軟的胖揍。
對現在的尹先已經毫無還手之力的楚楚，頓時被揍得抱頭嗷嗷亂竄，引發周圍陣陣哄笑。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但夏一心裡明白，現在這個隻是尹先的表象。
“你們的話我都聽到了。”
不知何時站到了夏一身邊的沈真開口說道：“抱歉，我不是有意偷聽的。”
夏一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因此表現任何情緒：“博士您也發現他的不對勁了吧？”
要說對尹先的了解，時常觀察尹先的沈真並不必夏一少多少，所以在原來營地的時候沈真就發現了一絲端倪，隻不過尹先那時候表現得跟以往沒有多大區彆，他就以為自己是不是過於敏感了。
直到剛剛無意中聽到兩人的對話。
兩人看著那邊的鬨騰默默無語許久，沈真才歎息說道：“這個或許是尹先能成為人類頂峰的代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