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先的化身一路通過停頓——伸展根係抓地——極限拉扯前進的模式在海域之中來了一場以滔天巨浪為背景的征途。
期間被衝擊得七零八落的變異海獸有的還在倉皇逃竄,而有的在波平浪止之後儼然成了一具具屍體,鋪陳在尹先化身經過的海域之上,隨後又很快被湧上來的其他變異海獸吞食一空,殘留的血痕也很快暈散在深沉的海水之中,消失不見。
尹先當然不會去關注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他隻是專注地控製著自己的化身,挾波帶浪,向選定的目的地奔馳。
他的根係如今延伸的極限足有十公裡,而他原本所在的位置相隔目的地有幾百海裡,等他能接觸到陸地的時候,海麵上最後一絲光也已經徹底消失了。
周圍隻剩下無邊無際的黑,以及嘩嘩作響的水。
可惜他不會遊泳,且厭棄身體沉進深水之中的感覺,否則他完全可以恢複人形之後,再以同樣的方式前進,如此他前進的速度將會更快。
當他的根係延伸出去碰觸到海岸線的時候,尹先化身移動的方式變得謹慎起來。
因為即使還沒有上岸,他已經能夠感覺到岸上那有彆於他處的緊張氛圍——那是一種被某些危險存在排斥的粘稠感,尹先並不喜歡。
所幸海岸已經就在眼前了,尹先再次恢複了起先的移動速度,並隨著淹沒在枝乾上的水平麵逐漸回落而開始逐步收束自己的高度。
當徹底踏上岸的時候,他上半身已經恢複了人形,赤身裸體的樣子,依舊保持枝乾模樣的一條胳膊將高舉的巨大機甲平放到岸邊,另一條胳膊同時向周圍甩出——
窸窣的聲音響起,並且越來越大。
機甲上被這一路幾近癲狂的移動方式給甩得有幾分暈頭轉向的江新越很快就感受到了尹先移動方式的變化,神情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直到機甲被仰躺著放下,他感覺到了體位變化的同時也有了一種莫名踏實的感覺,他立即意識到他們已經回到了岸上。
機甲已經徹底死機,機甲上所有的功能都已經無法使用,仰躺在機甲中的江新越除了能看到遙遠天際之上的零星星光外,並不能看不見岸上的任何情況。
但他能聽到機甲之外傳來的聲音。
那些聲音就像是被狂風吹刮的叢林一般,無數的枝椏拍打在一起,騷動淩亂。
其中還夾雜著尹先沒什麼情緒的平靜聲音:“我先打掃一下,江新越你自己把夏一帶下來。”
尹先說的打掃就是字麵上的意思。
海岸周圍布滿了無數不同種類的中高階異植——這在末世之中也是極其罕見的。
不管是什麼等階異種之間都有領地意識,即使是在同一片森林之中,最低階的異種都隻會與自己同種類或同屬性的異種聚集到一起。不同種類及屬性之間的異種雖說不會到時刻爭鬥的程度,也會互相之間劃分地盤界線,至少不會像這片海岸上的異植一樣挨挨擠擠地紮根在一起。
更不要說其中還有已經開了靈智的高階異植了。
被尹先拔掉丟進海裡的那些異植有的甚至連根部都是糾纏到一起的,他拽住一株異植就能拔出一串。
所幸那些異植裡沒有比尹先更高的等階。
當尹先甩著樹藤將靠近機甲周圍的異植卷起拽出的時候,那些還不能做到脫離土地移動的中階異植幾乎都是瑟瑟發抖著隨他施為,而那些已經能夠自主移動的高階異植則是不約而同的往後擠去躲開尹先的樹藤。
或許是因為自己跟異植融合的緣故,尹先對這些異植總會比對其他異種寬容很多,並沒有因此將所有的異植趕儘殺絕,而是在清空機甲周圍五六米後,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等江新越把夏一抱出機甲並安置在空地上的時候,尹先已經徹底恢複了人形。
隻不過尹先身上並沒有帶空間鈕,恢複人形之後還得帶了空間鈕的江新越給提供衣物。
他們唯一的光源則是天上的星鬥。
雖然對外麵的情況已經有所預料,但在徹底適應黑暗之後,周圍影影幢幢的異植身影還是讓江新越不由得暗吸了一口涼氣——他早就感覺到不止一株高階異植的存在了。
尹先已經到夏一邊上半蹲下,將手按在了夏一的額心。
江新越渾身緊繃觀察著周圍的如同群魔潛伏的黑影,心中免不了有些焦慮——
他清楚尹先現在正準備修複夏一的精神海,他焦慮的不是尹先能不能做到,而是焦慮在尹先給夏一修複精神海的過程中,一旦周圍的異植向他們發起攻擊,他是否能夠抵擋住並保全他們兩個。
此時,江新越不由得再次對自己產生了一種自我厭棄的情緒——
果然自己還是太弱了……
“江新越,你回機甲裡麵躺好。”
尹先突兀的話把江新越煩雜的思緒打斷。
江新越一愣,不明所以,但秉著對尹先的信任,一言不發爬回了機甲副駕上,心裡想的則是尹先這樣要求的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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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手依舊按在夏一額上的尹先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凝重——
夏一的精神海損壞很嚴重。
夏一的精神海裡,大大小小的精神力碎片散落在接近潰散的精神海各處,並在精神海裂隙之外的虛空中逐漸消融……
這樣導致的結果就是,夏一的精神海出現了無數的洞口,大大小小,破破爛爛,隨時會變得四分五裂,然後徹底潰散消失。
一旦夏一的精神海徹底潰散消失,那麼最後迎接他的就隻有腦死亡這一後果。
即使最後夏一的精神海僥幸沒有完全潰散,但他的精神力也會隨著那些精神碎片的消融而逐漸消失,如此導致的結果極可能是,人醒了,卻變成什麼都不懂的傻子。
這種情況比當時的沈真嚴重多了。
但不管怎樣,尹先還是能修複夏一的精神力,隻不過不會像修複沈真精神力那樣容易。
再就是夏一的精神海損傷過於嚴重,一旦尹先想對他的精神海進行修複,就必須徹底放開自己精神力的禁製。
——這就是他要求江新越進入機甲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