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愣神的功夫,周圍的嘶嘶聲陡然變得密集起來,更多的妖藤從霧中探出,仿佛被激怒了一般,瘋狂地湧向他們。
莫寧冷哼一聲,周身氣息微微一凝,那灰黑與玄黃交織的能量尚未透體而出,卻已帶起一股無形的壓力。
阿橙蘿卻搶先一步動了。
她似乎被莫寧那“非人”的表現刺激到,又或是覺得被搶了風頭,心中憋著一股勁。隻見她雙手快速結出一個古怪的印訣,口中發出一種低沉而奇異的音節,不似人言,更像某種古老的蟲語。
隨著她的吟唱,她周身那鮮豔的橙衣仿佛變得更加耀眼,一股肉眼可見的、淡紫色的霧氣從她體內彌漫而出,帶著一種令人頭暈目眩的甜香,迅速向四周擴散。
那淡紫色的霧氣與瘴氣混合,仿佛擁有了生命般,主動迎上那些襲來的妖藤。
令人驚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些狂暴的妖藤一接觸到這淡紫色霧氣,動作瞬間變得遲滯、僵硬,仿佛陷入了某種迷夢之中。藤蔓表麵的粘液迅速乾涸,色澤變得灰暗,然後如同被抽乾了所有水分一般,寸寸斷裂,化作飛灰簌簌落下。
不過短短幾個呼吸間,周圍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便徹底消失,所有襲來的妖藤儘數化為齏粉。濃霧似乎都變得稀薄了一些。
阿橙蘿緩緩放下手,周身的淡紫色霧氣悄然收回體內。她微微喘了口氣,額角滲出汗珠,顯然施展此法對她消耗不小。但她卻揚起下巴,帶著一絲挑釁和炫耀看向莫寧,仿佛在說“看到沒,我也不差”。
莫寧瞥了一眼滿地狼藉的飛灰,又看了看她略顯蒼白的臉色,淡淡開口:“動靜太大,浪費力量。下次這種清理雜魚的活,交給我。”
阿橙蘿剛升起的那點小得意瞬間被踩得粉碎,她氣得差點跳腳:“莫寧!你知不知道剛才那一下有多精妙!那是蠱咒結合幻毒!可不是你那蠻力能比的!”
“精妙?”莫寧挑眉,語氣平淡卻字字紮心,“我隻看到你用了至少七成力,清掉了一堆最多隻有三成威脅的植物,然後現在像個被雨淋濕的雛鳥一樣在發抖。如果這就是橙令蠱咒令的精妙,那我確實不如。”
“你混蛋!”阿橙蘿終於忍不住罵了出來,臉頰氣鼓鼓的,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裡幾乎要噴出火來。她從未見過如此討厭的男人!強大得離譜,嘴巴毒得要死!
莫寧卻仿佛沒看到她的怒火,目光轉向迷霧深處,眼神微凝:“看來,你的鈴鐺和剛才的‘精妙’術法,終於把正主吵醒了。”
隨著他的話音,地麵開始輕微震動,一股遠比之前所有妖藤加起來都要恐怖、陰沉、充滿貪婪食欲的氣息,從林地深處緩緩蘇醒。
阿橙蘿臉色也微微一變,收起了嬉鬨之色,低聲道:“是噬魂妖藤的母體……這東西麻煩得很,根須遍布極廣,幾乎與這片瘴林融為一體,力量源源不絕,而且核心藏得極深……”
“不死不滅,是吧?”莫寧忽然打斷她,說出了那個陰詔司高層才心照不宣的秘密。他轉過頭,看向阿橙蘿,嘴角似乎勾起一絲極淡的、近乎冷酷的弧度,“巧了,我們也是。”
阿橙蘿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中那並非狂妄,而是基於某種冰冷事實所產生的絕對自信。
五印七令,承接權柄之後,肉身與靈魂便與常理隔絕,常規意義上的死亡早已遠離他們。隻要權柄尚存,本源不散,哪怕肉身崩毀,靈魂撕裂,亦能在幽冥殿深處重塑歸來。這是陰詔司立足冥土,執掌法則的根基之一。
隻是……這種不死不滅,往往伴隨著極大的痛苦和代價。若非必要,無人願意輕易體驗。
莫寧向前踏出一步,周身那灰黑與玄黃的能量開始緩緩湧動,一股寂寥、蒼茫、卻又帶著破滅一切阻礙的淩厲戟意(雖未持戟,其意已顯)開始凝聚。
“既然都不死不滅,”他聲音平靜,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寒意,“那不如看看,是它這根須遍布的怪物先耗儘我們的力量,還是我們先把它這藏頭露尾的核心……揪出來,碾碎。”
他看向阿橙蘿,眼神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審視:“你的蠱毒,對付這種生命力頑強的怪物,應該比我的方式更‘省力’一些。找出它的核心,或者,讓它自己暴露出來。”
阿橙蘿看著眼前這個男人,他冷靜地分析著局勢,理所當然地安排著任務,甚至帶著點嫌棄她剛才浪費力量的意味。他明明說著最瘋狂的話——要跟一個幾乎與整片林地融合的不死怪物比拚誰更不怕死——語氣卻平淡得像是在討論今晚吃什麼。
危險,強大,毒舌,冷酷,卻又在這種瘋狂中透出一種奇異的可靠性。
阿橙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騰的情緒,那雙琥珀色的眼眸中,玩味和惱怒漸漸被一種極度危險和興奮的光芒所取代。
她輕輕舔了舔嘴唇,笑了起來,這一次,笑容真切而妖異:“好啊~既然莫寧大人這麼有興致,那姐姐我就陪你玩一把大的。看看咱們誰先……找到那隻大烏龜的腦袋!”
瘴林深處,那恐怖的氣息越來越近,地麵的震動愈發劇烈。
一場不死者與不死怪物之間的詭異較量,即將在這片甜夢瘴林中展開。而這對臨時搭檔之間那危險而有趣的互動,也才剛剛升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