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這微不足道的阻擋,為旁邊的夕青爭取到了瞬間。青光一閃,回春氣勁化為堅韌的藤蔓般纏繞而上,稍稍阻滯了劍勢。莫寧反手一指點出,“戮魂指”後發先至,洞穿了那名雪影衛的眉心。
暮成雪癱軟在地,大口喘息,臉上毫無血色。
“冰刃凝聚太慢,結構鬆散,徒有其形。”莫寧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毫無安慰,隻有冰冷的點評,“但你剛才調動力量時,想到了什麼?”
暮成雪驚魂未定,茫然道:“我…我不知道…就是很冷…好像…好像在一個到處都是冰的地方…”
“繼續想!”莫寧喝道,同時身影一閃,再次迎上敵人。
戰鬥在繼續。暮成雪被迫緊跟在莫寧身側,那血腥的廝殺、淩厲的劍氣、絕望的慘叫不斷衝擊著她的感官。莫寧不再為她擋下所有攻擊,偶爾漏過的餘波或刻意留出的弱敵,逼得她不得不拚命調動那一點微弱的力量去應對,每一次都險象環生。
在這種極致的壓力下,在莫寧冰冷的喝問與引導中,在碧蘅丹藥和夕青生機之力的不斷滋養修複下,她魂魄中那些破碎的屏障,似乎真的開始鬆動了。
一些雜亂無章的片段,開始不受控製地湧入她的腦海。
……冰冷的觸感。不是外麵的風雪,是一種更深沉、更死寂的冰冷。仿佛沉睡在萬古不化的玄冰深處。
……模糊的人影。一個身穿蒼青色家袍的背影,冷漠地注視著她,手中似乎拿著一枚幽藍的冰片,緩緩按向她的眉心。劇烈的痛苦和寒冷隨之而來。
……熾熱的火焰。一片滔天的火海,火海中,一個女子的身影模糊不清,唯有那決絕而悲傷的眼神,異常清晰。那女子手中握著的,是…蓮蕊雙刀!
……還有劍光。連綿不絕,如同千山暮雪的劍光。一個年輕許多的自己,在冰天雪地中刻苦練劍,手腕酸痛欲裂,卻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在旁邊耐心指導:“雪兒,意隨劍走,心似冰清……”
“……成雪……守住本心……”那溫和的聲音再次響起,卻帶著無儘的疲憊與……訣彆?
“啊!”暮成雪突然抱住頭,發出一聲痛苦的**,打斷了正在行進的隊伍。一段相對清晰卻令人心碎的記憶碎片,猛地撞入她的意識。
那似乎是一個夜晚,在暮家府邸外,一個身著暮家服飾、麵容溫婉柔美的女子,正偷偷將一個小小的、繡著雪花紋樣的平安符塞進她的手裡。女子的眼中含淚,充滿了不舍與恐懼。
“雪兒,記住,無論發生什麼,你都是暮成雪,是娘的女兒…活下去…一定要逃出去…”女子急促地低語,聲音顫抖。
緊接著,畫麵陡然切換!依舊是那個溫婉的女子,卻被粗暴地拖拽著,關進一座陰森冰冷的塔樓深處。她絕望地拍打著玄冰鑄就的門,哭喊著:“放我出去!我的雪兒!你們把雪兒怎麼了?!”
而年幼的暮成雪,則被一個冷漠的力量強行抱離,她哭喊著掙紮,視線最後定格在那塔樓高處一扇迅速關閉的、布滿符文的冰窗上,以及母親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娘…!”暮成雪無意識地喊出聲,淚水瞬間湧出,混合著臉上的雪水,滾燙又冰涼。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難以遏製。更多的碎片湧現:母親的溫柔嗬護,偷偷教她劍法基礎,給她講述外麵世界的故事……以及最後那殘酷的分離。
她不是容器!她有過母親!有過真實的、被愛的童年!
雖然記憶依舊殘缺,但這一段關於母親的清晰回憶,如同定海神針,狠狠砸入了她混亂的識海!她是誰?她是暮成雪,是一個曾經擁有母親、擁有過往的、活生生的人!
那股因自我懷疑而產生的虛弱感,似乎被這股巨大的悲傷與憤怒暫時衝散。她周身的氣息波動起來,眉心那冰藍與赤紅流轉的光暈都明亮了幾分。
莫寧、碧蘅、夕青都停下了腳步,看著突然情緒崩潰又驟然堅定的暮成雪。
莫寧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光芒。這就是他想要的效果。唯有真實的情感,才能真正錨定一個人的存在。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在感知周圍環境的碧蘅臉色猛地一變:“不好!西南方向,大批人馬急速靠近!氣息…是呼延家和暮家混合!他們聯合了?!”
幾乎是同時,另一側的夕青也駭然道:“東北方也有!是…澹台家的魔音氣息!他們好像…在驅趕著什麼過來!”
前後夾擊!而且似乎達成了某種暫時的默契!
莫寧眼神瞬間降至冰點。他最擔心的情況出現了。這些世家為了共同的目標,暫時放下了恩怨。
而暮成雪猛地抬起頭,擦去眼淚,眼中雖然還有淚光,卻已被一種冰冷的恨意和決然所取代。她看向西南方向,那是暮家追兵來的方向。
“他們…關押了我娘…”她的聲音不再顫抖,帶著一種近乎咬牙切齒的冰冷,“在…一座冰塔裡!”
她想起了一部分屬於自己的記憶,而這記憶,指向了一個明確的目標,也帶來了即刻的、更大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