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語,字字如劍,直指核心,毫不客氣。此女便是暮家二小姐,暮劍心。人如其名,她的一生仿佛隻為劍而生,對劍之外的任何事情都顯得興趣缺缺,甚至有些不通人情世故,但唯獨對與劍相關的一切,有著超乎常人的偏執和敏銳。
莫寧迎上她的目光,兩人視線在空中交鋒,幾乎碰撞出無形的火花。
“陰詔司行事,何時需要向暮家彙報行程?”莫寧語氣淡漠,“至於如何知曉路徑,你或許該問問,為何你們暮家嚴防死守的禁地通道,會被人從外部輕易打開,甚至直通後街?”
暮劍心眼神一厲,膝上長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嗡鳴:“牙尖嘴利。我不同你逞口舌之快。”她目光轉向暮成雪,帶著一種審視器物的冰冷,“四妹,你既歸來,可還記得我暮家立足之本為何?”
暮成雪被她看得渾身一顫,怯生生地搖頭。
“是劍!”暮劍心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狂熱的虔誠,“唯劍唯誠,心劍合一!乃是我暮家子弟刻入骨髓的信條!你身負暮家之血,卻連劍都握不穩,魂息散亂,與那些旁門左道的幽冥死氣糾纏不清,簡直是我暮家之恥!”
她絲毫不顧及場合,話語刻薄至極,仿佛暮成雪的存在本身,就玷汙了她心中神聖的“劍”。
暮成雪臉色慘白,頭垂得更低。
“二姐!”暮雲卓連忙打圓場,笑容有些勉強,“四妹妹剛回來,受了驚嚇,往事儘忘,這些可以慢慢教……”
“教?”暮劍心冷笑,“有些東西是刻在血脈裡的,丟了,就是廢了。與其讓她頂著暮家之名出去丟人現眼,不如……”她後麵的話沒說完,但那股冰冷的殺意卻毫不掩飾。
暮華菁聞言,立刻尖聲道:“老二說得對!這種廢物留著就是浪費糧食!早就該……”
“夠了!”暮玄錚沉聲打斷,威嚴的目光掃過兩個女兒,“成雪既然回來,自有家族的安排。劍心,你的心思,當專注於劍,而非這些瑣事。”
暮劍心冷哼一聲,不再說話,又低頭專注於膝上的長劍,仿佛剛才那充滿戾氣的話語不是出自她口。
宴會繼續,侍者魚貫而入,奉上珍饈美酒。然而席間的氣氛卻詭異莫名。
暮玄錚看似主持大局,實則深不可測;暮劍心癡於劍而冷漠無情;暮華菁毫不掩飾她的厭惡與惡意;暮雲卓笑容滿麵,周旋各方,眼神卻閃爍不定;其他暮家長老或子弟,有的冷眼旁觀,有的竊竊私語,有的則對莫寧等人投來隱晦的忌憚與探究目光。
無人再主動與莫寧搭話,但無形的壓力卻從四麵八方湧來。這是一個完全由劍與冰構築的家族,冷酷、森嚴、等級分明,每個人似乎都戴著一副麵具,心懷鬼胎。
碧蘅微笑著品嘗菜肴,暗中已用各種手段試過毒,對莫寧微微點頭示意無毒。夕青則幾乎沒動筷子,她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感知周遭那些隱晦的、交織的惡意與算計上,臉色越發蒼白。
暮成雪更是食不知味,每一秒都如同煎熬。
酒過三巡,暮玄錚忽然放下酒杯,看向莫寧,仿佛隨口問道:“聽聞莫大人出身旌劍門?那可是以正道劍法聞名的大門派,不知莫大人如今在陰詔司高就,可還習劍?”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於莫寧身上。
暮劍心摩挲劍格的手指,驟然停下。
莫寧抬起眼,對上暮玄錚深邃的目光,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
“劍,自然還習。”
他緩緩道。
“隻是不知,暮家主的劍,是用來守護,還是用來……囚禁?”
話音落下,滿堂皆靜。
唯有暮劍心的眼中,猛地爆發出一種近乎瘋狂的戰意,死死盯住了莫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