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城，城主府議事廳。
氣氛與之前麵對天瀾宗時的劍拔弩張截然不同，但卻另有一種微妙的張力彌漫在空氣中。
主位空著。城主趙乾坐在下首，神色略顯拘謹，畢竟他麵對的是東荒聞名的江家代表。而真正主導著這場會麵氣氛的，卻是懶洋洋斜靠在旁邊一張太師椅上，仿佛隻是來旁聽的吳鳴。他依舊那副沒睡醒的樣子，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扶手，似乎對眼前的會談毫無興趣。
江家來的是一位麵相精明的中年管事，姓錢，是那位大小姐江映雪的心腹。他態度恭敬卻不卑不亢，先是代表江家對黑水城光複表示“祝賀”，又巧妙地對之前天瀾宗的“魯莽”行為表示“遺憾”，言語滴水不漏，充分展現了江家作為商業世家的圓滑。
“……大致情況便是如此。”錢管事微笑著總結，“我家大小姐認為，黑水城光複，百廢待興，正是需要各方助力之時。我江家雖不才，但在商貿流通、信息傳遞、資源調配方麵略有薄名。故而有意在此設立一家分行，一來可為城中百姓提供便利，二來也可為九殿下與青雲寨的義舉略儘綿薄之力。不知趙城主意下如何？”
趙乾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吳鳴，見後者沒什麼表示，便清了清嗓子，按照事先商量好的說道：“錢管事客氣了。江家願來投資興業，我等自然歡迎。隻是如今非常時期，城內一切事務皆需以穩定和安全為首要。貴號開設分行，這稅收、安保、經營範疇等，還需仔細商榷，訂立章程才好。”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錢管事連連點頭，“一切規矩，自當遵守貴地的法令。我江家誠心合作，絕無他意。”他話雖如此，眼神卻時不時地瞟向吳鳴，顯然知道真正能做主的是誰。
吳鳴終於停止了敲扶手，打了個哈欠，慢悠悠地開口：“錢管事是吧？你們江家…消息挺靈通啊。天瀾宗那幫傻子剛灰溜溜地滾蛋，你們就來了。是來看他們笑話的？還是來看看我這陣法，能不能也把你們江家的商隊困住打劫一番？”
這話說得極其直白甚至無禮，瞬間讓氣氛一僵。
錢管事臉上笑容不變，但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連忙道：“吳城主說笑了！我江家向來與人為善，隻做生意，不涉紛爭。今日前來，絕對是抱有最大的誠意，絕無試探之意！天瀾宗行事魯莽，自取其辱，與我江家絕非一路！”
“哦？是嗎？”吳鳴坐直了身子，目光看似隨意地落在錢管事身上，卻讓後者感覺仿佛被什麼洪荒凶獸盯住，後背瞬間滲出冷汗。
“可我聽說，你們江家生意做得很大，跟很多宗門勢力都有往來，包括…某些魔道勢力？”吳鳴語氣平淡，卻如同扔出一顆炸雷，“我這人膽子小，就怕前腳讓你們開了店，後腳就變成某些人不花錢的眼線據點，那我豈不是虧大了？畢竟，我可是連天瀾宗都敢敲詐的‘土匪’，仇家不少啊。”
錢管事心中巨震，臉上終於維持不住完美的笑容，露出一絲驚容。江家與一些魔道勢力確有灰色地帶的生意往來，這是極其隱秘的事情，對方怎麼會知道？！是猜測？還是真的有確鑿情報？
他立刻意識到，這位吳城主遠比想象中更難對付，不僅實力強悍，手段狠辣，情報能力似乎也深不可測！
“吳城主明鑒！”錢管事立刻站起身，躬身行禮，語氣變得無比鄭重甚至帶上一絲惶恐，“我江家確有生意遍布四方，但皆是正常商業往來，且絕對嚴守中立，從未參與任何針對正道勢力的陰謀！此事天地可鑒！我江家願以商會信譽擔保，在黑水城的分行，絕不會做任何不利於青雲寨與九殿下之事！若有違背，甘受任何懲處！”
他這話幾乎是賭咒發誓了，姿態放得極低。因為他明白，在眼前這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土匪頭子麵前，任何虛與委蛇和僥幸心理都可能帶來滅頂之災。天瀾宗就是前車之鑒！
吳鳴看著他，臉上那憊懶的笑容又慢慢浮現出來：“錢管事不必緊張，我就隨口一問。開個玩笑嘛，怎麼還急眼了？”
錢管事：“……”他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這玩笑是要嚇死人的！
“坐，坐。”吳鳴擺擺手，仿佛剛才施加壓力的人不是他，“既然江家這麼有誠意，我青雲寨也不是不講道理的地方。開店，可以。規矩，得按我們的來。”
他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稅收，享受三年優惠，但需按季度提前預付，具體數額由我們核定。畢竟我們保護一方平安，收點保護費…呃，是管理費，很合理吧？”
“第二，安保，你們可以自帶護衛，但人數、修為需報備，且城內治安必須完全服從我方管理。出了城，你們自己負責，當然，也可以額外花錢聘請我們青雲鏢局護送——新業務，打折。”
“第三，信息。你們江家情報網絡發達，我需要你們在黑水城的分行，定期向我提供關於吳國南部、周邊國家、以及…某些魔道勢力的公開商業信息彙總。注意，是公開的、商業信息的彙總哦，我可沒讓你們做間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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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條件，一個比一個刁鑽。
提前預付巨額稅收？簡直就是霸王條款！
護衛受限？等於命脈被拿住一半。
定期提供情報彙總？這簡直是赤裸裸的要挾，雖然嘴上說是“公開商業信息”，但誰都知道江家的商業信息裡藏著多少秘密！
錢管事聽得臉色發白，冷汗直冒。這些條件極其苛刻，幾乎是把江家的利益和尊嚴按在地上摩擦！這要是答應了，江家在東荒商界的臉麵往哪放？
他下意識地就想拒絕，但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因為他看到了吳鳴那雙帶笑的眼睛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冰冷徹骨的寒光。
他想起了天瀾宗長老那狼狽遁走的背影，想起了那恐怖的陣法殘餘氣息。
拒絕？拒絕的後果是什麼？是天瀾宗第二？還是更慘？
江家是生意人，生意人最懂得計算成本和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