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斥候躺在地上,眼眸中滿是憤怒。
歪過頭笑時,猛地朝秦叔寶方向吐口水。
呸!
“你們這些鷹犬,隻顧討好你們的主子,哪會管我們這些百姓的死活。
老子被抓是老子點背,想要我出賣兄弟,死了這條心吧!”
秦叔寶麵無表情,沉聲道:“聽你的口音,是江淮人士?”
斥候一愣,隨即冷笑:“看來你還曉得江淮?
我江淮民夫,長年累月泡在水裡,吃糠咽菜不說,連腿都泡爛長蛆了,誰有過問過。
監工不管生死,隻管工期,哼!
既然你們不讓我們活,那便都反了天,都彆活了!”
斥候雙眸鼓脹,臉頰通紅,口沫橫飛的模樣,顯然是極度亢奮的。
秦叔寶知道問不出什麼,便招呼手下:“把人拖下去!”
“哈哈哈!有種就給個痛快...
十八年後,老子又是一條好漢!”
“長白山前知世郎,純著紅羅錦背襠。長槊侵天半,輪刀耀日光......”
宇文昭起身抱拳:“秦統軍,今夜斥候已經摸到了行營附近。
看來前路必有叛軍埋伏,就是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
秦叔寶點頭:“嗯,一個月之前,王薄被通守大人重創,即便手上還有幾萬人馬,但是可戰的兵卒,最多在兩萬之數。”
“若是對方集中一處,擺開陣式,我軍或許真的會被拖住。”
宇文昭知道他擔心的是運糧期限。
兩軍對壘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三五個月不等。
若是王薄率軍咬住糧隊,即便最終擊潰敵軍,己方的糧期也耽誤了,這樣勢必要找到處罰。
而且宇文昭知道,楊廣第一次東征高句麗,在七月份便會敗退,所以在此之前,決不能因為無法按期送達糧草,背一個鍋。
“怕個甚!若是王博軍趕來,統軍給我撥一千人,我隻需兩個回合,就能將對方軍陣衝爛!”
“這幫烏合之眾,之前我跟著秦統軍奔襲一天一夜,殺敵五千餘人,當時手得砍得抽筋了,俺都沒過癮。
這次王薄趕來劫糧,我便隻率步卒,也能將對方擊潰!”
“哈哈哈,我當先鋒,隻需精騎三百......”
“我當先鋒,隻要步弓手八百!”
“還有我!”
邊上校尉、都尉個個摩拳擦掌,想要討要兵馬,與王薄軍決戰。
此時帳中百分之八十的士卒,都跟叛軍拚殺過。
用烏合之眾來形容,確實不為過。
隻是秦叔寶明白,這一次王薄卷土重來,絕不會像之前那般不堪。
宇文昭與秦叔寶對視,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
“今夜斥候抵近,差點在萬軍從中取了‘上將’首級!可見對手這兩年,也有所成長,不再是之前的山匪流寇一類的雜毛兵。”
“既要阻敵,又不能耽誤了糧草的形成,隻能在發現對方大軍時,用主力拖住。
由我率隊,帶領糧隊先行脫離戰場。”
“隻要糧隊趕到了厭刺縣城外,自然有府軍接應......”
秦叔寶起身:“不可!”
“此計雖好,但你將成為眾矢之的。”
“王薄軍,必然會遣重兵追擊。
若有差池,你將萬劫不複!”
宇文昭說道:“若遣大軍,正如我意!
到時候大軍疲累,我兩百馬弓手,自然能發揮襲擾能力,生生拖垮對方。
護糧車安全。”
“而且統軍你也可以,乘機吃掉對方的士卒,削弱叛軍實力!”
秦叔寶緩緩搖頭,依然覺得冒險:“你能想到,那王薄必然也做了準備。”
“此計風險太大,我等要從長計議!”
王薄手上說是兩萬,還隻是保守估計。
若到時候爆出個三四萬兵,就算不是精銳,那也夠他們喝一壺的。
畢竟他們不是要打遭遇戰、殲滅戰。
此行的目的,是要護送糧草安全北上。
自己手上有兩千步卒、七百強弓兵,三百騎兵。
這樣的精銳要與十倍於己的叛軍,正經的打一場殲滅戰。
秦叔寶以及帳內將軍,絕不帶一個怕字!
但是若對方隻是牽製你,然後派出小股隊伍,隻要吃掉你的糧草,又如何應對。
眾人也都意識到了情況的特殊,也明白宇文昭的計策,是目前最穩妥的,但同時也是最危險的。
稍有差池,糧草或許能安全運抵厭刺縣,但是宇文昭這一旅兵馬,必然要粉身碎骨的。
正當眾人都在猶豫時。
隻聽門外傳來嘈雜的動靜。
“你們等在帳外!”
一人拉開門簾,大步進了軍帳。
“秦統軍,末將來遲了!”
秦叔寶點頭,疑惑地看向對方。
來人正是旅帥戚遠。
作為側應,他手上此時也有兩百騎兵。
“我的屬兵,在驛站前三十裡處,發現了大量軍灶!”
“嗯!?”
軍帳之中頓時嘈雜了起來。
討論聲不絕於耳。
三十裡處有大量軍灶,顯然這是有大軍在那裡安營紮寨。
“能不能看出來,對方有多少兵馬?”
戚遠神情凝重,舉起三個手指:“我們數過,灶坑絕不少於三千!”
“什麼!三千?”
“三千灶坑,那對方的數量至少都在三萬之上了。”
“果然如秦統軍猜想,敵軍最少有三萬人,若是擠一擠,有四萬多人,也不奇怪!”
聽聞戚遠的情報後,大家都陷入了沉思。
戚遠來得晚,有校尉將之前討論的方案,簡單地給他說了一遍。
片刻之後,戚遠上前抱拳說道:“我支持宇文昭的計策!”
在眾人矚目下,戚遠繼續說道:
“此行主要目的是將糧草壓往涿郡,若是在被叛軍咬住,耽誤了大軍用度,我們在坐怕都要掉了腦袋!”
“既然敵軍翹首以盼,我們便分兵兩路,一來殲敵,二來運糧......”
秦叔寶眼神一亮,若有所思:“細說......”
宇文昭深鎖眉宇,見戚遠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也沉下心,想看看他有什麼樣的見地。
“此計當如此......”
驛站往北,再走二十餘裡,有一條小路,可以通行驢車、戰馬等輜重。
雖說翻山越嶺,要多行二三十裡地,但是山林之中,無法供大軍行進。
若是糧隊從這條山路通過,由宇文昭與戚遠兩旅人馬護送,安全上是沒有問題的。
而且比走大路,隻晚上半天時間。
相對較量期限而言,沒有什麼影響。
一眾將領聽聞,都是頷首思考,覺得此計可行。
秦叔寶默默點頭,看了宇文昭一眼,見他也沒有反對,便確定了這條計策:
“如此倒是一個穩妥的方案。
自古兵法,都是虛虛實實,我帶領眾將,以空驢車做障眼之法,遣大軍從正路上通行,若遇見王薄叛軍,便擺開陣勢,與其決戰。”
“王薄軍,必然會認為我軍亦是囊中之物,想方設法圍困我等即可。”
“到時候,我等趁其不備,丟下驢車,隻管掩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