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懼像冰冷的蛇,順著脊椎一路攀爬而上,纏住他的心臟,狠狠絞緊。
直到,他終於擠到前排,視線落在被工作人員拖走的那道身影上。
不是白白!
那一瞬間,懸到嗓子眼的心臟終是落回了胸腔。
他不由得重重鬆了一口氣。
緊接著,他又看到不遠處,正望向屍體被拖走方向的薑白。
看到她還好好地站在這裡,他不顧渾身的汗涔涔,大步朝薑白走過去,將她一把抱在懷裡。
他抱得很緊,像是要把薑白勒進自己的骨血裡,生怕一鬆手,她就會像這個跳樓的女孩兒般,永遠消散在這個世界上。
“白白,你不許像她一樣,知不知道?”
裴妄的聲音啞得不成樣子,帶著劫後餘生般的顫栗。
他下巴抵在她的發頂,不時蹭著她的秀發,感受著她的體溫。
或許,此刻薑白還溫熱的體溫,於他而言,就是命運給予他最大的饋贈。
“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許想不開。
“你還有我。
“你再惹我生氣,我也不會拋下你不管的。
“我這就去替你周旋,想辦法帶你離開這裡。
“你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要去想其它的,知不知道?”
薑白怔怔的。
她還沒有從蜜蜜的死亡中回過神來,眼前裴妄的態度,又讓她的大腦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在這之前,她一直以為,裴妄對她,更多的是一種被【背叛】後的憤怒和不甘心。
他想要懲罰她、折磨她,來達到報複的快感。
可他此刻的表現……
薑白的心底泛起一種因震撼而生的愕然。
良久後,她閉了閉眼,終是反應過來,原來她一直都錯了。
裴妄對她,不全是因【背叛】而生的怒意和不甘心。
他對她,還有愛……
裴妄就這麼一直抱著薑白,遲遲不肯放手。
直到這裡圍觀的人群全都散儘了,裴妄才又道:“但是,你也要好好反思自己的錯誤。
“我要看你表現的。”
儘管薑白此刻已經知道了裴妄對她的心思,可蜜蜜的死亡,帶給她的衝擊力實在太大了,她暫時分不出多的精力去應付裴妄,便隻是甕聲甕氣地,乖巧麻木地回了一個“嗯”字。
裴妄終是鬆開薑白。
確認薑白有乖乖聽話,並不是在敷衍他,這才放薑白離開。
而薑白在回到後院的臥室後,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眼淚再次止不住地奪眶而出。
明明幾個小時前,蜜蜜還在這裡,和她開著玩笑,說:
“那我可不僅要讓他們把掙的錢都花我們娘倆身上,我還要看他們為了爭搶我,爭風吃醋,扯頭發打架,打得死去活來的那種,哈哈哈……”
甚至,空蕩蕩的房間裡,也滿是蜜蜜的身影。
一會兒是她穿著花仙子般的衣服,對著鏡子驚奇地說:“如果不是看著你一點點完成的這個妝容,我會懷疑鏡子裡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我。”
一會兒是她衝她笑得像是小太陽的溫暖模樣,安慰她說:“咱們同是淪落到天涯的苦命人,何必還要互相為難嘛,能幫襯的地方,自然要多幫襯著點兒嘛。
“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靠自己單打獨鬥,能撐上幾天的?
“既然這裡不是家,那我們就努力把這裡變成我們的家。
“隻要我們互相報團取暖,那我們就不再是流落異國他鄉的浮萍了,不是嗎?”
一會兒又是她拿著枯樹枝,當著花槍耍著,在這個並不大的小屋裡,利落地飛旋、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淩厲的弧度。
那一刻,她仿佛並不是任人擺布的扶手妹,也不是戰戰兢兢求生存的異鄉人,而是馳騁沙場、肆意張揚的女將軍!
然而,這一切都回不來了。
即便是那根枯樹枝還在,可蜜蜜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薑白雙手掩麵,痛苦的嗚咽聲久久回蕩在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