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斯越的氣息陡然一沉。
“你的意思是,不管截不截肢,他以後也會是個殘疾?”
主治醫師吞了一口沫,輕輕點了點頭。
裴斯越皺眉,“之前沒有過類似像他這樣的的情況,最後恢複到正常走路的?”
“至少我從醫這麼多年,是一個都沒見著過。
“隻在醫學期刊上看過一篇個案報道,有個小夥子跟小裴總的情況差不多,他是學跳舞的,原本醫生也是給他下了殘疾的定論,但他靠著一股子狠勁兒,每天雷打不動的康複訓練,整整堅持了三年,最後成功重返舞台。
“如果小裴總後續也能恢複到正常走路跑跳,那我隻能說,這將又是一個醫學奇跡!”
醫學奇跡……
裴斯越的眼眸深了深,“那就先不截肢,儘全力搶救。
“至於他最後能不能恢複成正常人,就看他個人造化吧。”
主治醫生道了聲好,但是提出,這樣的手術很複雜,為避免引發全身感染,最好還是回國再做。
畢竟,這裡的醫療條件有限,很多高科技儀器和頂尖的藥物,這裡都沒有。
裴斯越一聽,二話不說,立即就讓醫生護送著裴妄上了來時的專機。
薑白一聽可以回國了,默默地全程跟上。
等專機飛上高空之後,時間已經是後半夜。
裴妄被安排在獨立的休息臥室裡,由兩名有經驗的醫生輪流看護。
裴斯越則和何亮,在主客艙裡閉目休息。
薑白不敢去裴斯越眼前晃,便和飛機上的其她護士和機組工作人員,在機組休息區休息。
整個機艙內,燈光晦暗。
折騰了大半宿,大家都困了,護士和機組工作人員,大都睡下了。
薑白一直沒睡,大腦還十分的清醒。
一想到裴妄今後會成為一個殘廢,她心情就莫名地跟著揪心。
儘管理智在心中不停痛斥她這份憐憫和心軟。
可情感上,和裴妄十幾年來的點點滴滴,不停地在她心口上翻湧著,讓她仍舊會下意識地,忍不住去牽掛他、擔心他。
她忍不住去想象,當裴妄醒來後,得知他下半輩子會成為一個殘廢,他會有多痛苦、多煎熬。
他自尊心那麼強,心氣又高,狂妄又不可一世。
如果隻能以一個殘廢活著,這恐怕比直接殺了他,還更讓他痛苦吧!
然而,理智又告訴她,這都是他該的!
齊庭宇在天之靈,要是知道了她現在的想法,不知道會有多寒心!
他為了他們這個家,付出了那麼多。
最後換來的,竟然是她仍舊無法完全放下裴妄……
或許是這樣的內疚自責,太過凶猛。
薑白漸漸無力承擔之後,竟選擇站了起來,朝身後走去。
主客艙裡,裴斯越和何亮都已經睡下了。
薑白直接掠過主客艙,悄然來到了裴妄所在的休息室。
輪流看守的兩名醫生,一名在單人床上休息,另一位則坐在床位角落處閉眼打盹。
而裴妄,則安靜地躺在床上。
各種高科技儀器,圍在他身邊,一刻不停歇地在檢測著他的身體狀況。
此刻的他,是那樣的人畜無害。
同時也是那樣的……脆弱。
薑白一想到這一年來,她所經曆的一切,她就不由得恨得牙直癢癢!
她麵無表情地摸出褲兜裡的小刀,悄然向裴妄走近。
曾經的她,不是曾無數次地臆想過,一旦有了什麼絕佳的機會,她一定要狠狠報複回來嗎?
她不是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嗎?
薑白抬手,將刀尖一點點抵上裴妄的心口處。
隻要她再用力一點,她就大仇得報了!
齊庭宇在天之靈,也一定可以安息了!
薑白緊抿著唇,手上的力道一點點加大。
眼見著刀尖已然刺破皮膚,新鮮溫熱的血液,迅速將染著乾涸血漬的衣服再度浸染。
薑白突然頓住,像是驟然從什麼不可自拔的仇恨和愧疚當中抽離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