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得筆直,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唯有垂在身側、死死攥住袖口的手,泄露了他正以驚人的意誌力,對抗著背上那足以摧垮常人的鞭傷。
這份隱忍,讓他看上去平靜得近乎詭異,仿佛那些血痕與疼痛,不過是旁人的臆想。
皇帝的目光落在沈清辭身上。
這還是他第一次召見傳聞中囂張跋扈,草包蠻橫的昭陽郡主。
彆的暫且不論,她的容貌當真是風華絕代,穠麗得如同盛放在極寒之地的牡丹,既妖嬈,又清冷,帶著一種不容褻瀆的威儀。即便與他向來不喜的老七站在一起,竟也未被分去半點光彩。
隻是,一想到平西侯出征前,那鄭重其事的囑托——要他承諾護她周全,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皇帝就滿心複雜。
他至今也想不通,平西侯究竟對沈清辭的生母用情多深,才能愛屋及烏到這種地步,非要將一個在他看來無德無能的女兒,推上繼承侯府爵位的位置?
當年,沈嶽大勝回朝,竟要用赫赫軍功為沈清辭換取平西侯世子之位,當時他著實驚呆了。平西侯明明有兒子,沈承雖不算天縱奇才,但守成綽綽有餘。可沈嶽就是鐵了心,非要將世子之位給沈清辭。
說什麼不能讓自己的女兒跟著他受委屈。
她受什麼委屈了?
這滿京城,恐怕都找不出比她活得更自在的人!
要不是他極力駁回,沈嶽才退而求其次,隻求了個郡主封號。可直到今日,他也沒給沈承請封世子,顯然是沒死心。
皇帝當初心想,既然沈嶽如此看重這個女兒,不如將她賜婚給他最看重的老四。
結果平西侯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說要等女兒長大,讓她自己去尋喜歡的,想要幾個就幾個。
他簡直被這番話噎得說不出話來。
本來以為那隻是父親的戲言,結果呢?她還真就敢養男寵?
養的,還是他最厭惡的老七。
他真的一口老血梗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方才又聽說,她竟敢在殿外阻止行刑。
這世上怎會有如此奇葩的一對父女?
要不是看在沈嶽軍功赫赫,能力卓絕,是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他真是一刻都忍不了。
殿內一時間落針可聞,皇帝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鬱結,才開口道:“昭陽,今日召你前來,是想問一句,外頭那些流言,可是真的?若隻是謠言……”
話音未落,沈清辭便打斷了他,“是真的。”
“你好大的膽子,”皇帝猛地一拍龍椅扶手,“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
“不怕。”她答得乾脆利落,甚至抬眼與他對視,那雙漂亮的眸子沒有半分懼色,隻有一片坦然的漠然。
“你……”皇帝氣結。
這父女倆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都是軟硬不吃的滾刀肉!
也難怪沈嶽那般寵她。
看皇帝氣得不輕,沈清辭話鋒一轉,狀似天真地提議:“要不,您給我們賜婚?”
“休想!”皇帝想都沒想,直接回絕。老七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任何助力。
“哦。”沈清辭拖長了調子,故作惋惜地聳了聳肩,“那……他就隻能繼續當我的男寵了。”
此言一出,滿殿皆驚。
連一直垂著眼簾的蕭玦,指尖都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