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嫁入沈家,隻有這位大嫂待她最為和善。
每當她被婆母刁難罰跪祠堂時,是大嫂悄悄送來熱茶和軟墊;
當她被小姑子當眾羞辱時,是大嫂適時出言解圍;
這樣溫柔體貼的人,誰能想到她溫婉笑容下竟藏著如此惡毒的心腸!
臨死前的畫麵如走馬燈般在腦海中閃回——
"你一介卑賤商女,也配做我母親?"
那個她傾儘所有疼愛的"女兒"捏著她的下巴,眼中滿是嫌惡,
"這些年我日日強忍惡心喚你母親,早就受夠了!"
冰涼的酒杯抵在她唇邊,耳邊是惡魔般的低語:
"我真正的母親是伯娘,她出身書香門第,知書達理,比你不知高貴多少!若不是看中你的嫁妝,你以為我會容忍你到現在?"
"如今我已嫁入高門,你對我再無用處。"
那張嬌豔如花的臉龐湊近,吐出的每個字都淬著毒,
"放心,府裡上下都是我娘的人,你死了也不會有人過問。這杯酒,就當是謝你這些年...傾囊相授。"
字字誅心,句句泣血。
易知玉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原來那些溫柔關懷,那些雪中送炭,全都是精心設計的騙局!
她們早就算計好要吸乾她的血,吃儘她的肉,最後連骨頭都要碾碎成灰!
看到自家小姐眼中翻湧的恨意,小香嚇得一個激靈,連忙伸手輕輕推了推易知玉的肩膀:
"小姐!小姐您怎麼了?"
這聲呼喚如同驚雷,將易知玉從血淋淋的回憶中猛然拽回。
她眨了眨眼睛,這才看清眼前小香那張寫滿擔憂的臉龐。
"小姐您彆嚇我啊!"
小香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手忙腳亂地用帕子擦拭著易知玉額頭上密布的冷汗,
"您怎麼出了這麼多汗?是不是產後受涼了?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易知玉深深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讓她混沌的思緒漸漸清明。
她低頭看向懷中的嬰孩,眼中的柔情早已褪儘,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驚的寒意。
"她們......"
易知玉的聲音嘶啞得可怕,
"把我的孩子調換了。"
"什麼?!"
小香驚得倒退半步,手中的帕子都掉在了地上。
她瞪大眼睛,聲音不自覺地拔高:
"有人調包了小小姐?這、這怎麼可能!是誰!"
易知玉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那笑容看得小香心頭一顫:
"除了那位同時臨盆的,還能有誰?"
"大夫人?"
小香下意識捂住嘴,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可、可奴婢聽說她今日誕下的是位小公子啊!她為何要......"
易知玉沒有解釋,隻是輕輕拍了拍小香顫抖的手背。
"替我更衣。"
易知玉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現在最要緊的,是去把我的孩子換回來。"
她緩緩抬眸,眼底似有寒芒閃過,
"至於這其中緣由......待會我自會告訴你。"
小香聽到吩咐,立刻手腳麻利地取來衣裳。
她見夜風漸起,找出件厚實的狐裘鬥篷,仔細為易知玉係好帶子。
"小姐,夜裡風大,您剛生產完的身子可受不得寒。"
小香一邊說著,一邊將鬥篷的帽子輕輕攏起,遮住易知玉蒼白的臉色。
易知玉利落地收拾了幾個裝著要緊物件的檀木匣子,步履雖有些虛浮,卻依舊邁出了房門。
她回頭看了眼這個住了許多年的屋子,對小香低聲道:
"去廚房取些菜油來,沿著主屋外圍灑一圈。這幾個匣子,先藏到庫房去。"
"是,小姐。"
小香雖不解其意,卻還是依言照辦。
她輕手輕腳地取來油罐,沿著屋角細細傾倒。
菜油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蜿蜒如一條吐信的毒蛇。
易知玉站在院中,緩緩從袖中取出火折子,指尖微微發顫,卻毫不猶豫地將其擲向那片油漬。
"嗤——"的一聲,火苗瞬間竄起,如同一條赤紅的巨蟒,貪婪地吞噬著木質結構的房屋。
火光照亮了易知玉半邊臉龐,在她眼中跳動成兩簇冰冷的火焰。
"抱上那個孩子,隨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