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舟隻覺得一股鑽心的疼痛狠狠攫住了心臟,這些紛至遝來的猜測幾乎要讓他窒息。
上一世他早早遭人毒手,至死都蒙在鼓裡,不知張氏並非生母,不知她早已對自己動了殺心,更不知這偌大的侯府竟處處暗藏殺機!
一個連自己性命都保不住的他,一個無力庇護妻兒的他,就這樣將易知玉和孩子們獨自留在這龍潭虎穴之中,任由他們被欺淩、被踐踏,甚至……被害死。
每一個可能的殘酷結局都像在告訴他:易知玉和孩子們定然不得善終。
這個認知化作無數淬毒的利刃,一刀一刀剜在他的心口。
沈雲舟忽然覺得,這一切的苦難,根源都在於他。
是他太過大意,沒能及早識破陰謀,不僅枉送性命,更連累了妻兒受苦。
是他太過自私,若不是他一意孤行求娶易知玉,她又怎會在這深宅大院裡獨自煎熬?
是他親手將那個曾經爛漫明媚的少女,困在這吃人的侯府中,讓她不得不收起所有棱角,變成如今這副乖巧懂事、處處周全的模樣。
沈雲舟唇角牽起一抹苦澀的弧度,心頭湧起無邊無際的心疼與懊悔。
影十說得對——一個在生死邊緣掙紮求存的人,哪還有餘力談情說愛?
光是活下去就已耗儘全部力氣,又哪來的閒心奢望風花雪月?
更何況她是曆經兩世之人。
即便重活一次,知曉了許多真相,她依然要在這泥潭中艱難周旋,與那些魑魅魍魎鬥智鬥勇。
而上一世,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她獨自麵對那麼多背叛與磨難,該是何等艱辛、何等絕望?
這樣跌宕坎坷的兩世人生,又怎會有半分餘裕去愛一個人,去托付真心?
站在沈雲舟身側的李長卿留意到沈雲舟站在那裡一直不說話,有些疑惑的側頭看向他,這一看立刻就發現他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那雙總是沉靜如水的眸子裡此刻翻湧著難以名狀的痛楚,整個人仿佛被無形的重壓籠罩。
李長卿不由得也跟著皺起了眉頭,他以為他是在為嫂嫂和孩子們曾經曆的磨難而自責,不由得輕歎了一口氣,伸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勸慰道,
"你看,連你們家祖宗都在天上庇佑你們,知道有壞人要害你們,特意托夢示警,不讓那些個壞蛋得逞。這說明什麼?這說明你和嫂嫂都是有福之人,往後定會否極泰來,諸事順遂的。"
沈雲舟卻恍若未聞,仍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緊抿的唇線透出幾分隱忍。
李長卿見他這般,又溫聲勸解:
"雲舟,往事已矣。如今嫂嫂和昭昭、慕安都平安無恙,你也早已加派人手護他們周全。這張家又已經徹底倒台,從今往後,斷不會有人再能傷害他們分毫了。"
說著,他轉向影十,語氣鄭重:
"你說是不是?有你們日夜守護,你家主子是不是完全不必再擔心?"
影十立即抱拳應道:
"主子放心,屬下等必當竭儘全力護衛夫人與少爺小姐,絕不讓他們再有半點閃失。"
沈雲舟這時才緩緩抬眸看向影十,眼底情緒複雜難辨,嗓音帶著幾分沙啞:
"可還有什麼事……是我不知道的?"
影十微微蹙眉,仔細回想片刻,終是搖頭:
"回主子,沒有了。"
沈雲舟深深望進她眼中,良久才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