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欒回過頭,看到剛才還在努力安慰他的婦人,此刻正用粗糙的手背用力抹著眼淚,肩膀微微顫抖。
“小夥子,對不住了,大娘害怕……他們都說這病厲害……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
“……能治好的,您彆放棄。”
白欒內心有所觸動,安慰了一句。
就在這時,敲門聲響起,伴隨著一聲童音:
“奶奶!”
“媽!我帶娟娟來看你!”
那位中年婦女聞言迅速整理好情緒,帶著笑臉迎著了自己的孫女。
“奶奶要快點好起來呀。”
那位中年婦女抱起自己的孫女,用腦袋蹭了蹭,慈祥的笑著,說道:
“奶奶很快就會好了。”
而這位婦女的兒子,站在一邊,衝著白欒笑了笑。
白欒看著手機上不斷上漲的電量。
他好像知道剩下的錢該花在哪裡了。
白欒起身換衣服,拔掉充電器,遞給了那位中年婦女:
“謝謝您的充電器。”
“可你才剛充不久啊。”
“已經夠用了。”
白欒的目光掃過那由紅轉綠的電量,臉上露出一個真正的、釋然的微笑。
“我要出院了。”
小女孩娟娟仰著頭,天真地問:“哥哥,你的病治好啦?”
白欒蹲下身,輕輕摸了摸小女孩的頭,笑容溫和:
“嗯,好了。哥哥的病……已經好了哦。”
白欒目光看向那位大娘,說道:
“所以,你的奶奶,也很快就會好的。”
“嗯!”
白欒找到一直給自己看病的那位醫生,詢問同病房的病人的情況。
“隔壁床那位大姐,情況怎麼樣?”
“早期,希望很大。就是……家裡條件實在困難,後續治療費用……”
“我卡裡還有十萬多,結清我的費用後,剩下的,都墊給她吧。”
醫生愕然:“你……”
“我死定了。”
白欒語氣平淡的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但這錢,花在彆的地方,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花在她身上……至少有人還能看見光。”
他頓了頓。
“至於我?”
他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嘴角牽起一絲飄忽的笑:
“看老天爺……怎麼安排吧。”
就這樣,白欒最後一點積蓄,帶著他生命殘餘的溫度,流向了另一條渴望活下去的河流。
白欒不顧醫生的勸阻,出院了。
出院前,那位醫生喊住白欒。
“至少!至少讓我為你做些什麼吧?”
白欒回頭,看著那位醫生眼中的淚花,想了想,笑著說出了自家老墳的位置:
“如果他們戰勝了病魔,就每年代我給我家人掃掃墓吧。”
說完這句,白欒揮手轉身,走出醫院,慢慢走向死亡。
此時,正是晚上,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無人在意他。
白欒走在街道上,抬起頭看著高樓大廈上那一張奪目的大黑塔海報。
如果,是在那個世界的話,自己這種病想必隨隨便便就治好了吧?
嗬……想什麼呢……
白欒甩了甩頭。
“爺奶、爸媽,我沒出人頭地,但……也沒白活。”
一股劇痛從肝部傳來,痛得白欒臉色慘白勉勉強強的走了幾步,坐在了街道邊的椅子上。
他現在想明白了。
為什麼揮霍千金也填不滿內心的空洞?
為什麼醉生夢死也驅不散靈魂的寒冷?
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那些轉瞬即逝的感官刺激。
他想要的,隻是……活下去。
像隔壁床那位有家可歸、有孫可抱的大姨一樣,有資格去恐懼,有資格去爭取,有資格去擁抱那渺茫卻真實的……活下去的希望!
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呢?
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生命在流逝,眼皮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我……不想死……
……
叮鈴鈴——叮鈴鈴——
手機設定的鬨鐘響起,將白欒鬨醒。
夢境在響聲中褪去,白欒在床上睜開了眼睛,夢裡壓抑的過去仿佛還曆曆在目。
白欒從床上坐起身,感受著這個健康的身體。
都過去了……
“係統?”
『怎麼了?』
“沒什麼,”
白欒長長地、滿足地伸了個懶腰,全身骨骼發出輕微的脆響。
陽光落在他臉上,帶著新生的暖意。
他嘴角揚起一個無比輕鬆、無比真實的笑容,對著虛空,也對著自己重獲的生命,低語道:
“隻是想再……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