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場合，他出現的概率太大了。上次是躲過去了，下次萬一正麵撞上，周圍還全是認識他們的人……那場麵，她想都不敢想，絕對是大寫的尷尬。
而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現階段，她隻想埋頭搞事業，離那些是是非非遠一點……
甩甩頭，她把那點小小的遺憾拋到腦後，轉身又紮進了工作室那一堆布料、紙板和設計圖裡。穹宇藝術展的作品還在關鍵時刻，那才是真正能讓她事業更上一層樓的大項目，容不得半點分心。
時間緊任務重，一天二十四小時恨不得乾四十八小時的活。
幾天後，慈善晚宴如期舉行。那天晚上，顧夕辭正和小楊在工作室裡跟一種特彆頑固的染料較勁，兩人手上、臉上都蹭得五顏六色的。
突然，顧夕辭的手機跟抽風似的“叮咚叮咚”響個不停，全是微信消息提示音。
小楊好奇地湊過去：“姐，啥情況？業務這麼火爆？”
顧夕辭洗了把手，拿起手機一看，愣住了。
全是陳姐發來的照片和視頻。
點開一看，燈火輝煌的宴會廳裡，陳姐穿著那件墨綠絲絨禮服，儼然成了全場焦點之一。她正和不同的人寒暄、合影，笑容燦爛。每張照片下麵，還都配著陳姐激情澎湃的語音：
“夕辭快看！王太太問我了！誇這刺繡絕了！”“哎呀李夫人也問了，說這顏色太襯我了！”“你看你看，我跟她們說是你做的，她們都要你聯係方式呢！”“哈哈哈，怎麼樣？姐沒說大話吧？你這下要出名了！”
最後還發來一條：“好多人都誇你有眼光有靈氣呢！忙完記得通過一下好友申請啊，都是潛在客戶！”
小楊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張得能塞進個雞蛋：“我……我去！陳姐這執行力！姐！咱們是不是要發了？！”
顧夕辭看著那一連串的“活廣告”現場播報，再看看鏡子裡自己灰頭土臉、穿著圍裙的樣子，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裡那點因為沒去成而產生的微小遺憾，瞬間被這股巨大的暖流和成就感衝得無影無蹤。
雖然人沒到場，但她的作品，已經替她贏得了滿堂彩。
她把手機遞給小楊：“看看吧，這就是口碑的力量。比自己去混臉熟強多了。”
小楊捧著手機，一臉崇拜：“陳姐牛逼！姐你也牛逼！……那啥，這些潛在客戶，咱先通過哪個？”
顧夕辭看著工作台上初具雛形的藝術展作品，眼神重新變得專注：“先乾活。等忙完這個大賽，再一個個好好聊。好飯不怕晚。”
她心裡清楚，隻有拿出更硬核的作品，才能真正站穩腳跟。陳姐給她推開了一扇窗，但能不能看到更廣闊的風景，還得靠她自己一步步走上去。
為了給穹宇藝術展的作品尋找最契合的輔助材料和一縷縹緲的靈感，顧夕辭幾乎跑遍了城裡所有能激發想象的地方。
這天下午，她鑽進了城南一家以收藏古籍和獨立出版刊物聞名的老書店。書店藏在一條安靜的胡同裡，門臉不大，裡麵卻深邃得像個小迷宮，空氣中彌漫著舊紙張和油墨特有的沉靜香氣。她指尖劃過一排排書脊，目光專注地搜尋著可能與“經緯”、“紋理”相關的古老圖樣或文字記載。
就在她踮起腳，想去夠書架頂層一本看起來頗有些年頭的《織物紋考》時，另一隻修長的手幾乎同時伸向了那本書。
顧夕辭一愣，下意識縮回手，側頭看去。
竟是洛淩軒。
他今天穿得格外休閒，一件簡單的白色棉麻襯衫，袖子隨意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下身是條卡其色長褲，整個人褪去了幾分商場的銳利，多了些書卷氣的溫和。他顯然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見她，眼底掠過一絲清晰的訝異。
“顧小姐？”
“洛先生？”顧夕辭也相當意外，“您也來這裡找書？”
“嗯，”洛淩軒取下那本《織物紋考》，並沒有立刻自己收起，而是先遞給了她，“偶爾來看看。這裡安靜。”
他的動作自然無比，仿佛隻是順手幫她拿了一下。
“謝謝。”顧夕辭接過有些沉甸甸的書，感覺臉頰有點微熱。在這種充滿文化氣息的非工作場合遇到他，感覺怪怪的，但又有點說不出的……奇妙。
“在找創作靈感？”洛淩軒目光掃過她懷裡抱著的幾本關於古典圖案和民俗藝術的書籍，了然道。
“是啊，‘經緯之韻’那個項目，想再往裡加點有根的東西。”顧夕辭點頭，晃了晃手裡的書，“沒想到這麼巧。”
“不完全是巧合。”洛淩軒語氣平淡，“這家店的老板，是我一位忘年交。他總說這裡的書有靈性，能靜心。”
這算是……解釋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顧夕辭有點摸不著頭腦，隻是“哦”了一聲。
兩人一時無話，氣氛有點微妙的安靜，卻不顯尷尬，隻有書店裡悠遠的背景音樂和偶爾翻動書頁的沙沙聲。
那是一首旋律很特彆的小眾鋼琴曲，帶著點空靈和淡淡的憂鬱。
聽著聽著，顧夕辭忽然忍不住輕聲說：“這首《遺忘的雪之夢》……沒想到這裡會放他的曲子。”
這次輪到洛淩軒露出些許詫異的表情：“你知道LudovicoEinaudi？”
“很喜歡！”顧夕辭眼睛微亮，像是找到了知音，“他的曲子總有種能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很適合一個人畫畫或者做東西的時候聽。不過身邊知道的人好像不多。”
洛淩軒看著她瞬間變得生動起來的臉龐，眼神裡那慣常的淡漠似乎融化了些許：“嗯。工作間隙聽，能清空雜念。”
很簡單的共鳴，卻像一把小鑰匙，輕輕敲開了一絲工作之外的話題。
他們很自然地並肩在書架間慢慢踱步，偶爾會因為看到同一本感興趣的書而停下，低聲交流幾句對某個畫家、某種藝術流派的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