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他極力回憶了一下,終於想起來了,正做飯的時候,肚子突然劇痛起來,痛得他臉色蒼白,大汗淋漓……牛小強忙給衛生隊打電話叫來救護車。到衛生隊一檢查是急性化濃性闌尾炎,必須馬上手術……
做手術給他實施了全麻,他仿佛記得,麻醉師把一個鐵罩子裡有塊浸了藥水的紗布蒙在他的口腔和鼻子上,他便開始感覺自己身體開始慢慢旋轉了起來,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然後,他感覺自己旋轉進了一個洞中,洞的儘頭是一片金光燦爛的景象……
他仿佛看見哥哥爭傑坐在海邊的一塊礁石上,一個金發女郎圍著哥哥在海水裡裸泳……他問哥哥女人是誰?哥哥笑而不答。於是,他就問裸泳的金發美女,美女用美麗迷人的大眼看他一眼後,也笑而不答。正當他納悶的時候,裸泳的金發美女驀然躍出水麵,趴在了沙灘上,她竟然是一條美人魚,色彩斑斕的尾巴在沙灘上搖擺著……
他回望一眼哥哥,哥哥已經沒了蹤影,留下的是海浪拍打礁石濺起的泡沫和發出的聲響。他問美人魚:“我哥哥呢?”美人魚傳送給的信息是:在大洋西底。當美人魚躍入海中的那一刻,他記住了她左唇下有顆朱紅色美人痣。
隨後,他仿佛被美人魚邀請去了趟大西洋底,那裡是一個水晶宮般的世界,晶瑩剔透的樓宇,金碧輝煌的街道,渾身上下閃耀著熒光的各種魚類和水底生物……
金發美麗的美人魚沒讓他看到哥哥,而是帶著他潛入到更深的一個洋底世界,這裡竟然一個外星人的家園,他看到了停在洋底的一架架橢圓形的飛碟,一架架三角形的飛碟,一架架圓柱形的飛碟……然後……他感覺自己從洞中旋轉回來了……
曙色透過玻璃窗撒在潔白的牆壁上和他憔悴的臉上,溫柔多情,象少女纖纖的素手在輕輕地撫弄他的臉頰似的。窗台那盆吊蘭在曙色中蔥翠欲滴,生機盎然,給潔白的病房增添了活力生氣。他用手支撐著想坐起來,可渾身沒力氣,隻好沮喪地躺在那裡。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一個穿白大褂,戴口罩和軍帽的女護士輕步走進來,她用兩個漂亮大眼睛掃了整個病房一眼,先給爭華一隻體溫表:“感覺怎麼樣?”
爭華痛苦地笑笑:“我想起來。”
“好好躺著,小心把刀口撐開了。剛做完手術,還不能起來。”女護士說。給病人都發完體溫表後,她又看了爭華一眼,象陣風一樣旋即飄走了,充滿藥味的病房留下了一股淡淡的芳香。
十幾分鐘後,剛才那個女護士又來收體溫表、試脈膊。她還是先走到爭華床前,看完體溫表,在本子上記錄了下來,又摔了摔體溫表,然後邊試脈膊邊問:“想吃東西嗎?”
“不想吃。”
“喝點稀飯吧。”她說完又給彆的病號看體溫、試脈膊。
爭華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臨走,她用漂亮的大眼睛看了爭華一眼,開門走了。過了會,她用托盤給爭華端來碗熱氣騰騰的大米稀飯放在床頭櫃上。
爭華望她一眼,動了下身子想坐起來,但刀口痛讓他扭曲了臉。
“你躺著彆動,我喂你。”女護士端起那碗大米稀飯。
“我不餓。”爭華忙說。
“聽我的,張嘴。”
“你擱在那吧,呆會我自己吃。”
“呆會涼了,張嘴吧。”
爭華很不情願地張開嘴讓她喂飯,眼睛不敢正視她,心裡很彆扭。給他喂完飯,女護士看他一眼,用托盤端著空碗走了。查完房後,那個女護士又來給他輸上了吊針。
俞股長來看他:“感覺好些了嗎?刀口還痛嗎?”
“挺痛的,像刀子割肉似的感覺。”爭華皺眉頭說。
“這是麻藥失效後的必然反應,堅持一天就好了,明天就不會這麼痛了。”俞股長說。
“我一病,就沒人給戰友們輔導文化課了。”爭華說。
“等你出院再輔導吧,先安心養病。”俞股長說。
俞股長走後,他望著輸液的吊瓶發呆,長這麼大頭回住院,躺在床上,他感到束縛和壓抑。一天下來,查房、輸吊針、打小針、吃藥、量體溫、測血壓、試脈膊……比新兵連操課都累人。總算盼著吊瓶裡的液體滴完啦,那個女護士恰好開門走進來,為他拔去針頭。女護士看他一眼,收起吊瓶轉身走了。
他感覺這個穿白大褂,戴口罩,戴軍帽,隻露著兩隻漂亮大眼的女護士很神秘,很想她能摘下口罩來,瞧瞧她的芳容。他就忍不住問對床住院的場務連戰士劉強:“剛才值班的護士姓什麼?”
劉強說:姓高,咱航空師高師長的二女兒,叫高夏。”
“高師長幾個女兒啊?”爭華感興趣地問。
“五朵金花啊!”劉強笑著說。
“高師長這麼些女兒呀!”爭華點點頭,對高夏藏在口罩後麵那張臉更好奇了。
第二天又是高護士值班,午飯前她來發藥的時候,沒戴口罩,爭華從她推門進來那一刻起,眼睛就沒有離開過她那張漂亮的臉頰。那是張白淨、橢圓、圓潤的臉頰,大眼睛,雙眼皮,長睫毛,高鼻梁,倆笑靨,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漂亮的無懈可擊。這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想。
好像察覺到了他追逐的目光,她警覺地回頭瞪了他一眼,讓他措手不及,慌忙把目光收回。“我看你精神多了,午飯打來你自己吃可以嗎?”高夏說。
“當然可以。”爭華忙點頭,目光又回到她臉上。
她衝爭華嫣然一笑,推門走了。
第二天查房,主治軍醫告訴他,刀口一周後拆線。高護士給他輸吊瓶的時候,他讓高護士幫他到宿舍把他的課本和半導體收音機拿了來。高護士問:“是這些東西嗎?”
爭華點點頭:“是,謝謝你高護士。”
“甭謝,以後彆喊我護士了,我隻是個護理員,人家護士是四個兜,排級乾部。我跟你一樣是個兵。”
他笑著點頭。
她指著半導體收音機:“從哪揀來的?”
他撫摸著半導體收音機,緩緩地說:“這是我哥生前用過的。”
“怎麼?你哥他……”高護理員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