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容市最高級的寫字樓頂層,慕容廷正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他四十來歲,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銳利的眼神中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勢。
慕容廷接到了一個消息:隔壁吉市老大的弟弟劉文鬆來容市了。吉市是劉文殊的天下,而劉文殊和慕容廷都是同一個公司的成員。這個所謂的“公司”,其實就是黑幫的彆稱。他們附屬於青龍會,青龍會占據陽市、容市、吉市和曲市四大城市。青龍會的老大外號叫強五,也叫五爺,坐鎮陽市。其他三個城市則分彆由不同的人管理:慕容廷管容市、劉文殊管吉市、陳凡管曲市。
青龍會雖然在中國五大黑幫中算是比較弱小的存在,但在江省這一畝三分地上,卻是無人敢惹。劉文鬆的到來,無疑會給容市的局勢帶來更大的變數。慕容廷深知這一點,所以他開始暗中布置,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風暴。
提及弟弟,其與哥哥的差距宛若雲泥。哥哥穩坐吉市龍頭寶座,實力非凡;而弟弟,卻是麻煩不斷的闖禍精。各市大佬表麵和睦,實則暗流湧動,彼此算計。五爺冷眼旁觀,默許這場內鬥,因為唯有如此,他們的力量才會逐漸削弱。在五爺心中,唯有利益至上。此時,慕容廷正沉思劉文鬆的來意,電話驟響,慕容景雲焦急的聲音傳來:“老爹,劉文鬆帶人掃了我們外圍的場子!”
慕容廷眼神一冷:“吉市的人敢來容市撒野?“
“可能是是劉文殊默許的,“慕容景雲的聲音透著憤怒,“他們還在場子裡留了話,說要"重新劃分地盤"。
慕容廷將手機重重扣在紅木辦公桌上,聽筒撞出的悶響裡,還裹著剛才電話那頭隱約傳來的囂雜。他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樓宇——這座城市的脈絡裡,每一條暗巷、每一盞霓虹,幾乎都淌著慕容家的血與汗。“該來的還是來了,”他指尖在桌麵上輕叩,聲音裡聽不出喜怒,“就這麼急著往鬼門關鑽?”
站在一旁的陳海早已繃緊了脊背。他跟著慕容廷三十年,從街頭混戰到運籌帷幄,作為慕容廷最親近的兄弟,早已熟悉他的每一個表情和動作。慕容廷的手指停下敲擊,輕輕一擺,陳海立即會意,隻是微微頷首,轉身時黑色西裝的下擺掃過牆角的盆栽,葉片上的水珠紋絲不動,足見他步伐穩得驚人。穿過走廊時,守在電梯口的保鏢立刻挺直腰杆,他比了個手勢,眾人默契地散開,如水滴彙入暗流。
辦公室的門還沒完全合上,第二通電話就炸響了。屏幕上跳動的陌生號碼,像塊扔到油鍋裡的石子。“小廷啊,”聽筒裡的聲音黏糊糊的,混著背景裡玻璃杯碰撞的脆響,“剛才實在對不住,帶人掃了幾個場子,我還當是旁人的地盤呢!”
慕容廷捏著手機的指節泛白,嘴角卻彎起弧度。劉文鬆這話就像在說“我放火燒了你家柴房,原以為是彆人家的”,整個市的娛樂版圖,明裡暗裡都是慕容家的地界,三歲小孩都知道的事,他偏要裝糊塗。“原來是劉老二,”慕容廷端起桌角的紫砂壺,茶湯順著壺嘴淌進公道杯,嫋嫋熱氣升騰而起。這是從雲州深山特意運來的頂級毛尖,每年產量不過數斤,唯有慕容廷這樣的身份才配享用。“多大點事?幾個場子而已,讓底下人補補就成。”
“還是小廷敞亮!”劉文鬆的笑聲裡透著得意,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翹著二郎腿的模樣,“改天我做東,咱哥倆好好喝頓!”電話“啪”地掛了,連句客套的尾音都省了。
慕容廷慢條斯理地分茶,茶盞裡飄出都勻毛尖特有的蘭花香。他喝得坦然,可與容市相隔幾十公裡外的大酒廳裡,劉文殊正暴跳如雷。他一把將手中的紅酒杯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處飛濺,紅酒如同鮮血般在地毯上蔓延。:“誰他媽讓你動慕容家的場子?趕緊給我滾回來!趁慕容廷還沒真正動怒,你還有條活路!”
電話那頭的劉文鬆正坐在豪華包間的主位上,懷裡摟著個女人,聞言嗤笑一聲:“大哥你就是膽子小。我帶了二百多兄弟,分藏在七個街口,就等慕容廷那老東西和他兒子往裡鑽。”他拍著桌子,金戒指在燈光下晃眼,“這回咱直接把他的根給刨了,這城市就是咱劉家的了!”
“你個蠢貨!”劉文殊的怒吼幾乎要掀翻屋頂,“慕容廷在道上混了幾十年,你以為他是靠運氣撐到現在?趕緊回來!”
劉文殊還想說什麼,電話卻突然被掛斷,隻剩下“嘟嘟“的忙音。他狠狠將手機砸在沙發上,轉身看向房間裡的其他人。
會所包廂裡煙霧繚繞,幾個心腹手下噤若寒蟬。劉文殊的軍師趙岩走上前,低聲道:“老大,現在當務之急是把二爺勸回來。慕容廷不是好惹的,他能在市裡屹立這麼多年,背後肯定有...“。
“我當然知道!“劉文殊煩躁地打斷他,“但這個蠢貨現在根本不聽我的!“
他走到窗前,看著外麵的夜色,心中湧起一陣不祥的預感。慕容廷的平靜反應太過反常,以他對這位老對手的了解,這絕不是認慫,而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去,多派些人手盯著慕容廷那邊的動靜。“劉文殊轉身命令道,“還有,查查文鬆最近和什麼人有接觸。“
劉文鬆掛了電話把手機扔給旁邊的小弟,啐了一口:“我就不信啃不下這塊骨頭!”
立刻有個留著莫西乾頭的小弟湊上來,遞上一支雪茄:“鬆哥是誰啊?慕容廷那老東西早該讓位了!”劉文鬆笑得眼角堆起褶子,可坐在角落的軍師朱槿卻皺緊了眉。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聲音壓得很低:“大哥,大白天掃場子太紮眼了。慕容家的人最記仇,我怕今晚他們會來反撲。”
“反撲?求之不得!”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個子跳出來,手裡把玩著彈簧刀,“咱們早就布好了局,就等他們來,正好一鍋端!”
朱槿沒再說話,隻是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涼了,像他此刻的心思——劉文鬆隻看到二百多號人手裡的砍刀鋼管,卻沒算過慕容家埋在暗處的關係網,沒掂量過那些穿警服的“朋友”到底站在哪邊。
夜色像墨汁般潑滿天空時,劉文鬆的據點裡果然一片太平。他摟著女人在酒池肉林裡狂笑:“看看!我說什麼來著?慕容廷那老東西就是慫了!”小弟們跟著哄笑,隻有朱槿盯著窗外的黑暗出神。劉文鬆見他這副模樣,把酒杯往他麵前一墩:“老朱,至於嚇成這樣?來,陪哥喝一個!”朱槿苦笑一聲,舉杯的手微微發顫。
同一時刻,慕容廷的彆墅裡,棋盤上的黑白子正殺得難解難分。陳海落下最後一顆黑子,吃掉對方一片白子:“豪華廳周圍的暗哨都換了新麵孔,劉文鬆的人盯了一下午,沒看出任何破綻。”他頓了頓,補充道,“查到了,他帶的人裡,隻有那個叫朱槿的軍師有點腦子,剩下的都是些見錢眼開的混子。”
豪華廳——這座城市最頂級的歌廳,表麵上歸一個外地老板所有,實則是慕容家外圍勢力的核心,藏著不少見不得光的交易記錄,也是幾位“大人物”常去的銷金窟。慕容廷撚起一顆白子,輕輕放在天元位:“他動彆的場子,我可以當沒看見。但敢碰豪華廳,就是打所有人的臉。”他指尖在棋盤上劃過,“到時候人贓並獲,就算殺了他,劉文殊要鬨,咱們也占著理。”
“那朱槿能收就收,”慕容廷端起茶杯,茶霧漫過他的眉眼,“不能收……”他做了個乾脆的抹脖子手勢,茶杯輕磕桌麵,發出一聲悶響。
與此同時,附中的放學鈴聲剛剛響起,張霆琛就被陳曦和曹婷拽住了。“一起走唄,”曹婷晃著書包帶笑,“我媽今晚做了糖醋排骨,順道送你們點?”三個少年少女的笑聲剛飄出校門,就被胡同口竄出的人影掐斷了。
徐坤叼著煙,倚在斑駁的牆麵上,身後跟著十幾個染著黃毛的混混。他吐掉煙蒂,不懷好意地打量著陳曦,“丫頭,上次跟你說的事考慮得怎麼樣了?“
陳曦把書包擋在身前,下巴抬得老高:“憑你也配?”
“配不配,你得問問我”徐坤怪笑著指向自己的褲襠,周圍的混混立刻爆發出汙言穢語。曹婷嚇得臉發白,陳曦氣得渾身發抖,卻被張霆琛擋在了身後。
“你們太過分了!不準欺負我同學!”張霆琛的聲音抖得像秋風裡的葉子,可腳步卻沒往後退。
“哈哈哈!“徐坤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就憑你這個書呆子?“他一把揪住張霆琛的衣領,“上次沒打夠是吧,信不信我弄死你?“
張霆琛嚇得說不出話來,隻能僵硬地點頭。轉頭又對陳曦伸手,“跟不跟我走?”
“我不!”陳曦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
徐坤剛要發作,胡同深處突然傳來腳步聲。謝逸軒摟著許盛的肩膀走出來,兩人身後,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蘇旭。少年的校服被撕得稀爛,嘴角的血痂混著泥土,看到張霆琛時,眼淚“唰”地湧了出來:“霆琛……藥……我媽的藥丟了……”
那是蘇旭跑遍全城才買到的進口藥,他媽媽正躺在病床上等著救命。張霆琛撲過去扶住他,手指觸到蘇旭後背的傷口時,少年疼得悶哼一聲。那一刻,張霆琛渾身的血液仿佛都衝上了頭頂——這些人是他灰暗青春裡唯一的光,現在卻被踩在泥濘裡。
徐坤還在得意地對著陳曦獰笑:“看到了吧?不跟我走,你的朋友會一直這樣倒黴下去!”
話音未落,一道冰冷的視線刺了過來。張霆琛緩緩抬起頭,平日裡總是躲閃的眼睛裡,此刻翻湧著駭人的紅——那是被碾碎的隱忍,是被逼到絕境的瘋狂。徐坤被這眼神看得心頭一跳,莫名的恐懼順著脊椎爬上來。他慌忙吼道:“給我打!往死裡打!”
混混們剛舉起鋼管,李辰浩突然出現了,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右手握著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刀刃精準地貼在了徐坤的頸動脈上。他的臉隱在路燈的陰影裡,聲音比冬夜的寒風還冷:“你們太過分了。”
他抬下巴示意張霆琛:“走。”
張霆琛立刻扶起蘇旭,曹婷拉著陳曦跟在後麵,四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尾。
謝逸軒臉色大變:“李辰浩!你瘋了?彆忘了你發過的誓!“
李辰浩的匕首沒動,聲音卻穩如磐石:“軒哥,這事我會親自向伯父解釋。”
“你死定了!”謝逸軒的怒吼。
徐坤捂著脖子後退幾步:“李辰浩,我勸你趕緊跑路,不然明天就等著收屍吧!”
李辰浩沒理他,隻是望著張霆琛消失的方向,繃帶下的手指微微收緊。牆頭上的月光,映著他高顴骨上一閃而過的複雜,那是對少年血性的共鳴,也是對前路未卜的隱憂。
胡同裡的腳步聲漸遠,隻剩下謝逸軒的怒罵和安靜站著的許盛,混在深秋的冷風裡,格外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