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倉庫的那一刻,清晨的涼風裹著鐵鏽與機油的味道撲在臉上,林峰幾乎是本能地側過身,用肩膀擋住林溪的口鼻。十幾個小時的高度緊繃讓他的肌肉仍在微微酸脹,他原以為危機解除的瞬間神經會驟然鬆弛,可掌心未乾的冷汗、指節因攥緊而留下的泛白印記,還有身旁林溪死死攥住他衣袖、止不住顫抖的指尖,都在無聲地昭示——這場“收尾”不過是新風暴的序幕。警車的鳴笛聲在空曠的城西工業區裡漸次遠去,陳凡邁著大步走過來,粗糙的手掌重重拍在他的肩甲上,力道沉實得帶著戰友間獨有的篤定:“老狐狸背後的資金網牽連著好幾個地下錢莊,‘深淵’的餘孽肯定還藏在暗處,但你先把這事放放,回家陪阿姨和林溪歇口氣。”林峰緩緩點頭,目光卻越過工業區的矮牆,落在遠處花都市區林立的高樓群上——那些玻璃幕牆在朝陽下折射出刺眼的冷光,晃得他眯起眼睛,恍惚間竟與當年邊境任務中,敵人架在沙丘後的***反光重疊在一起。
把林溪送回老城區時,青石板鋪就的巷口早已立著一道單薄的身影。蘇蘭穿著那件洗得領口發毛的淺藍色針織衫,手裡緊緊攥著老年機,屏幕還停留在“撥號失敗”的界麵,顯然已經反複撥打了無數次。看到兄妹倆並肩走來的身影,這位一輩子溫文爾雅、從沒跟人紅過臉的退休教師,眼圈瞬間紅得像熟透的櫻桃,聲音都帶著哽咽:“阿峰,溪溪,你們可算回來了!”她快步迎上來,冰涼的手死死扣住兩人的手腕,指腹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顫,“電話打不通,我去派出所問,他們隻說‘正在處理’,我差點就……差點就攔輛出租車衝去城西了。”林峰感受著母親掌心的冰涼與顫抖,心頭先是湧起一陣滾燙的暖意,隨即又沉得發悶——這些年他總在心裡發誓,要把缺席的時光加倍補回來,好好護住家人的安穩,可每次都因為那些甩不掉的過往,把刀光劍影帶到他們眼前。
晚飯時分,老舊的木門被輕輕叩響,夏晚晴提著印著市一院標誌的保溫桶站在門口,白大褂的下擺還沾著點灰塵,額角沁著細密的汗珠。“聽陳凡說你們中午就啃了兩口麵包,我在醫院食堂燉了鍋排骨玉米湯,特意多熬了一個小時。”她笑著推門進來,把保溫桶往桌上一放,目光瞬間就鎖定了林峰挽起的袖口——那裡有道兩指寬的擦傷,是早上追逐老領導時被倉庫的鐵皮刮破的,結痂的邊緣還滲著點血絲。夏晚晴沒多問一句“怎麼弄的”,隻是從隨身的醫護包裡摸出碘伏和無菌紗布,動作熟練地幫他消毒包紮,指尖的力道輕柔卻穩,連擦拭傷口時都避開了最疼的地方。這種無需言說的默契,比任何纏綿情話都讓林峰安心——他太清楚了,夏晚晴從不是需要躲在他羽翼下的菟絲花,而是能看穿他所有偽裝、接納他過往榮光與傷疤的並肩戰友。
夜色漸濃,蘇蘭和林溪都已睡熟,院子裡隻剩老槐樹的葉子在晚風裡沙沙作響,像是在低聲絮語。林峰搬了把竹椅坐在月光下,從貼身的口袋裡摸出那枚龍刃徽章。徽章是軍工鋼打造的,邊緣被歲月磨得圓潤,可背麵刻著的“狼”字依舊棱角鋒利,硌得他掌心發疼。指尖摩挲著冰冷的徽章,過往的畫麵如潮水般湧來:邊境的荒漠裡,張磊勾著他的肩膀笑罵“隊長,這次任務結束我就退伍娶媳婦,到時候你可得來當伴郎”;通訊兵渾身是血地把加密U盤塞給他,喉嚨裡湧著血沫還在嘶吼“彆讓核心落入‘深淵’手裡”;還有幽靈戴著青銅麵具的臉,聲音像淬了毒的冰錐:“你和‘龍刃’,遲早都得死在我手裡。”當年選擇假死退役,他以為能徹底撕掉“孤狼”的代號,做個陪母親逛菜市場、送妹妹去學校的普通人,可現實偏像一張無形的巨網,一次次把他拽回硝煙彌漫的戰場。張磊的背叛、幽靈的陰狠、“深淵”如影隨形的獠牙,這些都像暗物質核心那詭異的引力,讓他根本無從逃離。
就在這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打破了院子裡的靜謐。林峰迅速拿起手機,屏幕上跳出一封匿名郵件,發件人是一串亂碼,正文隻有一句話,卻像驚雷般炸在他心頭:“抓了個老東西就以為贏了?‘深淵’從不缺替死鬼。”附件是一張照片,拍攝地點赫然是市一院的急診室——照片裡,夏晚晴正低頭給傷員處理縫合傷口,而急診室角落的陰影裡,站著個戴黑色兜帽的男人,帽簷壓得極低,遮住了大半張臉,可他懷裡捧著的黑色球體,表麵纏繞著銀白色的能量紋路,正是他當年從邊境帶回來、藏在老宅地窖裡的暗物質核心!
林峰的心臟驟然一縮,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猛地站起身,竹椅被帶得向後傾倒,“哐當”一聲砸在青石板上,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壓下翻湧的怒火與焦慮——這次和以往不同,他不再是孤身一人對抗黑暗,身邊有可以托付後背的戰友,有需要拚儘全力守護的家人,焦躁早已被沉甸甸的責任取代,隻剩下淬火般的堅定。他迅速撥通陳凡的電話,聲音低沉卻清晰,不帶一絲顫抖:“陳凡,幫我查兩件事。第一,調市一院急診室最近三天的監控,重點盯戴黑色兜帽、形跡可疑的人,尤其是出入過器材室和藥房的;第二,聯係趙天虎,讓他的人把花都所有黑市、地下交易點都盯緊了,隻要有人打聽‘黑色球體’‘能量核心’,立刻報給我,彆打草驚蛇。”
掛了電話,林峰抬頭望向夜空。皎潔的月光灑在老宅的青瓦上,給屋簷鍍上一層銀霜,牆根下的蛐蛐不知疲倦地叫著,襯得院子格外寧靜祥和。他伸出手,仿佛能觸碰到這份來之不易的安穩,低聲呢喃:“媽,溪溪,晚晴,還有花都的每一個人,誰要是敢打破這份平靜,我就擰斷誰的爪子。”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林峰就揣著提前準備好的注冊材料出了門,直奔工商局。注冊窗口的工作人員看著“龍刃安保有限公司”的名稱,笑著打趣:“先生,這名字夠霸氣的,是不是有什麼特彆的講究?”林峰愣了一下,指尖下意識摸了摸口袋裡的徽章,隨即勾起一抹溫和卻堅定的笑:“沒什麼講究,就是想守著點東西。”他要創辦一家真正屬於自己的安保公司,不再是躲在暗處、身份成謎的戰神,而是站在陽光下,用自己的本事護住這座城市的普通人——護住老宅所在的老城區,護住夏晚晴待的醫院,護住每一個像他家人一樣盼著安穩日子的人。
中午回到家時,廚房裡飄著飯菜香,夏晚晴正和蘇蘭一起擇青菜,聽到他要開安保公司的消息,手裡的青菜都沒放下,轉頭笑著說:“我就知道你閒不住,讓你在家待三天就得渾身發癢。對了,公司缺駐場醫生嗎?我下班後能過來,急診縫合、外傷處理都熟,關鍵時刻還能幫你盯著點人。”
林溪也從房間裡跑出來,手裡抱著筆記本電腦,屏幕上全是她查的安保係統資料,眼睛亮晶晶的:“哥!我學的是計算機,還輔修了網絡安全,你公司的監控係統、數據防火牆都交給我,保證比市麵上的頂尖係統還安全,連黑客都攻不進來!”
看著母親欣慰的笑容、夏晚晴眼裡的篤定、林溪躍躍欲試的模樣,林峰心裡湧起一股滾燙的暖流,忍不住笑了出來,眼角都帶著點暖意。他太清楚了,不管“深淵”藏著多少陰招,不管未來還有多少硬仗要打,隻要身邊有這些人陪著,就算天塌下來,他也能扛得住。
而此刻,在花都最高的“環球金融中心”頂層,一個戴黑色兜帽的男人正站在落地窗前,手裡捏著平板電腦,屏幕上是林峰在工商局注冊公司的新聞。他伸出蒼白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屏幕上林峰的笑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林峰,彆以為開個破安保公司就能躲起來……這場遊戲,才剛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