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零點十七分,東南季風掠過海麵,把浪頭推成一座座移動的小山。快艇熄了導航燈,像一條黑鰭鯊,無聲地滑向霧幕深處。林峰立在船頭,海水濺在作戰服上,留下暗色的鹽漬,又被風速迅速抽乾。耳機裡,趙天虎的呼吸聲短而穩,偶爾夾雜電流的沙沙——信號塔距離這裡還有四十海裡,但“深淵”設置的乾擾層已提前捕獲他們的頻段。
“還有三海裡進入雷達盲區。”趙天虎壓著嗓子,“再往前,就隻能靠目視。”
林峰抬手,比出“降速”手勢。夏晚晴蹲在船艙陰影裡,把硬盤塞進防水袋,貼胸固定。潛水服緊貼皮膚,像第二層冰冷的鎧甲。她抬眼,與林峰對視,黑夜把她的瞳孔染成深井,卻掩不住井底燃起的火。
“記住步驟。”林峰俯身,聲音低到隻夠她一人聽見,“一旦校準儀開始逆轉,不管發生什麼,彆停。”
夏晚晴點頭,把醫用匕首反握在掌心——刀鋒上塗了她下午臨時配製的凝血劑,能在三十秒內封閉大動脈破裂,也能在必要時讓敵人瞬間失壓。她不確定自己敢不敢把刀口對準活人,但她確定,她不會讓任何人把林峰從她麵前帶走。
快艇馬達徹底靜默,船體隨波漂流。前方霧牆忽地裂開一道縫隙,一座灰黑色鑽井平台赫然聳立,鋼鐵骨架被月光鍍上一層冷白,像一頭從深海浮出的巨鯨,肋骨間閃爍著稀疏的紅點——那是“深淵”布置的自動崗哨。
“虎子,左側錨鏈區,三點方向,兩名崗哨。”林峰低聲報出坐標。
趙天虎把狙擊鏡遞過去,聲音裡帶著嗜血的興奮:“風速七,濕度八十,距離四百六,給我十秒。”
“五秒。”林峰校正完畢,抬手示意“自由射擊”。
噗——噗——兩聲輕響,裝了亞音速彈的槍口吐出火舌,崗哨頭頂的感應器爆出細小電火花,人體卻像被抽掉骨頭的麻袋,軟倒在護欄內側。
“清理。”趙天虎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林峰比出“前進”手勢,率先翻上平台外梯。鐵梯常年被鹽霧侵蝕,踩上去發出細微的脆裂聲,每一步都像踩在薄冰。海風卷著柴油味,灌進鼻腔,令人作嘔。
平台分三層:頂層直升機坪,中層生活艙,底層動力區。根據芯片坐標,“深淵之眼”主控室位於中層與底層之間的夾層,一條廢棄維修管道是唯一能避開紅外網的入口。
三人貼著陰影移動,腳步與鋼鐵共振被浪聲掩蓋。途中,兩名巡邏兵端著突擊步槍從拐角晃出,嘴裡罵著東南亞方言,似乎抱怨夜班枯燥。林峰貼牆而立,在第一名士兵轉身的刹那,左手捂住對方口鼻,右手匕首精準刺入第三與第四肋骨間隙,心臟驟停,對方連哼都沒哼。第二名士兵剛要抬槍,夏晚晴已貓腰衝上前,手術刀劃過對方頸動脈,血線噴在鋼壁上,順著防鏽漆蜿蜒成一條黑河。她手臂濺了幾點溫熱,胃裡一陣翻湧,卻被她生生壓下。
“乾得好。”林峰低聲讚了一句,語氣裡沒有憐憫,隻有對戰友的肯定。
夏晚晴用袖口擦去臉上血跡,點頭示意自己沒事。她知道,從踏上海麵那一刻起,她已經沒有退路,也不想要退路。
維修管道入口藏在動力區鍋爐後側,直徑不足八十厘米,內壁布滿鏽蝕的螺栓。趙天虎先鑽進去,用液壓剪切斷內層感應線,林峰隨後,夏晚晴墊底。管道裡悶熱得像個蒸籠,柴油與鐵鏽混合的氣味令人窒息。爬行十米後,前方出現垂直豎井,底部透出幽藍的光。
“下麵就是主控室。”趙天虎把微型探頭伸出去,屏幕上出現一幅令人窒息的畫麵——圓形大廳中央,一座高約三米的合金裝置矗立,頂端懸浮著一塊拳頭大的黑色晶體,幽藍電弧纏繞,像無數細小毒蛇在跳舞。裝置周圍,十二名技術人員正忙碌校準,屏幕數據瀑布般刷新。大廳四角,各有一名重甲守衛,攜迷你機炮。
“目標確認,核心碎片。”林峰壓低嗓音,“夏晚晴,你負責潛入控製台,輸入逆轉頻率。虎子,解決守衛。我掩護。”
“收到。”
三人沿著豎井鐵梯緩緩下降,腳步輕得像貓。距離地麵兩米時,林峰縱身躍下,落地瞬間翻滾,卸去聲響。趙天虎抬手兩槍,裝了***的子彈精準穿透第一名守衛的護頸,血花濺在機炮外殼。幾乎同時,林峰像一道黑色閃電撲向第二名守衛,匕首從下頜刺入,直抵腦乾。第三名守衛反應稍快,機炮口已轉向,林峰卻先一步抓住槍管,借力躍起,膝蓋重重砸在對方喉結,軟骨碎裂的聲音被電流嗡鳴掩蓋。第四名守衛剛要按下警報,夏晚晴已衝至背後,手術刀刺入脊椎間隙,對方身體瞬間癱軟。
控製台旁,一名白發研究員聽到異響,剛抬頭,林峰已捂住他口鼻,匕首橫在頸動脈:“逆轉頻率輸入口令?”
研究員瞳孔收縮,顫抖著吐出幾個數字:“739241……”
夏晚晴迅速在鍵盤上輸入,屏幕跳出紅色警告窗口:【逆轉程序啟動,倒計時六十秒。】
幽藍電弧突然變得狂暴,黑色晶體發出尖銳嘶鳴,像某種生物被激怒。大廳燈光瘋狂閃爍,警報聲刺破耳膜。
“走!”林峰拉住夏晚晴,朝預先規劃的撤離路線狂奔。身後,合金裝置開始龜裂,電弧四竄,技術人員尖叫著四散奔逃。
倒計時十秒時,三人衝出底層艙門,跳入海中。幾乎同時,平台底部傳來沉悶巨響,海水劇烈震蕩,一股幽藍光柱衝破海麵,直刺夜空,像一柄倒懸的劍。隨後,光柱驟然收縮,化作無數光點消散,海麵重歸黑暗,隻剩殘碎金屬緩緩下沉。
快艇上,趙天虎抹去臉上海水,喘著粗氣:“成功了嗎?”
林峰看向夏晚晴,後者手腕的銀色印記正逐漸黯淡,最終恢複成原本的淺淡紋路。她抬頭,眼裡映著遠處漸漸熄滅的火光:“能量流……逆轉了。”
林峰沒說話,隻是伸手,將她緊緊攬入懷中。海風呼嘯,吹不散這個擁抱的溫度。
……
淩晨四點,公海與天幕交接處,泛起一線灰白。快艇調轉方向,朝花都返航。夏晚晴靠在船舷,疲憊卻安心地閉上眼。林峰站在她身側,掌心那枚龍刃徽章被體溫焐得發燙。
耳機裡,傳來陳凡略帶沙啞的聲音:“平台信號消失,衛星監測不到暗物質反應。你們乾得漂亮。”
林峰望向遠方,聲音低而堅定:“告訴局裡,可以收網了。‘深淵’失去了牙齒,但尾巴還在,彆讓他們溜了。”
“明白。”陳凡頓了頓,補了一句,“回來吧,嫂子燉了鴿子湯,等你回家。”
林峰嘴角微揚,側頭看向夏晚晴。她似乎聽見,睫毛輕輕顫了顫,嘴角勾起一抹淺笑。
快艇破浪前行,像一把黑色匕首,劃破黎明前的黑暗。身後,深海重歸寂靜,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東西——比如信任,比如勇氣,比如愛——已經在血與火中,悄然生根。
而遠方,花都的燈火,正一點點亮起,像無數溫暖的眼睛,等待著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