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庚年,林州大獄。
腐臭與血腥氣幾乎凝成血霧,混雜著絕望的哀鳴,在陰暗潮濕的牢間中彌漫。
葉婉瑜蜷在冰冷的草席上,身上單薄的囚衣早已被血汙和膿水浸透到板結發硬。每一次的呼吸都扯動周身傷口,帶來撕裂般的劇痛。
她僅存的生命力,如同身下草堆裡蠕動的蛆蟲,正一點點地被無儘的黑暗吞噬。
牢門外,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停駐。
那雙繡著暗雲紋的官靴,曾是她一針一線親手所繡,如今卻沾滿了她葉家滿門的鮮血。
“娘子,你這又是何苦?”
周修廉的聲音依舊溫和,仿佛還是那個對她情深意重、言聽計從的體貼夫君。
可他眼底的冰冷和不耐,卻像淬了毒的針,紮得她體無完膚。
“隻要你肯說出煉製純金的秘方,為夫立刻去求陛下開恩,饒你不死。我們夫妻一場,我怎會真的忍心看你受儘苦楚,香消玉殞呢?”
葉婉瑜艱難的掀開眼皮,透過黏膩成一團的發絲縫隙,看向那張俊朗卻虛偽至極的臉。
她隻能用儘最後力氣,嘴角扯出一個譏誚的弧度。
夫妻?
從他用計構陷父親通敵,將葉家九族推入萬劫不複之地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隻有血海深仇!
她的笑容讓周修廉耗儘了最後一點耐心。
他猛地抬腳,狠狠踹向她心口!
“呃!”
葉婉瑜被踹得翻滾出去,撞在冰冷的石牆上,喉頭腥甜上湧,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敬酒不吃吃罰酒!”
周修廉麵目扭曲,再無平日溫文爾雅的怒吼道:“本刺史再問你最後一遍,秘方交是不交?”
葉婉瑜伏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血沫從嘴角不斷溢出,她猛地朝周修廉啐出一口血水,可依舊是沒濺到官靴上一星半點。
“你!”
周修廉勃然大怒,退後一步厲聲喝道:“仵作!給我取她十指的紋印,記住,要完整無缺,若有一絲損傷,本刺史扒了你的皮!”
乾瘦的仵作戰戰兢兢地上前,打開隨身木箱,裡麵寒光閃閃,儘是各種精巧卻駭人的刀具。
“大、大人。”
仵作聲音發顫:“十指連心,若要完整取下紋印,需得用特製藥水浸泡剝皮,過程痛苦無比,她恐怕是撐不住!”
“大人若還想問話,不如,不如直接斬下雙手,放入冰盒保存,小人回去再仔細剝離即可。”
周修廉眼底閃過一抹殘忍的快意:“那就讓她嘗嘗,什麼叫真正的痛苦!”
兩名獄卒上前,粗暴地抓起葉婉瑜的雙臂,將她死死按在地上。
仵作挑了一柄最薄的柳葉刀,冰冷的刀鋒貼上她早已被拔光指甲、血肉模糊的指尖,劃過傷痕累累的手背,直至雙手的手腕處。
一刹那,
直抵心尖的痛在葉婉瑜腦中轟然炸開!被周修廉所騙的一幕幕,如同走馬燈般飛速掠過。
她想起當她得知,製玉周家的世子甘願到葉家當贅婿,且並不在意她有如此醜陋麵容的時候,她和父親是如何慶幸終是有人慧眼識珠的。
她想起是如何被周修廉的溫柔體貼欺騙,將葉家世代傳承、關乎國本的煉金秘術一點點授予給他的。
她想起周修廉拿著偽造證據,在金殿上遞交奏折,是如何指證父親葉大金私煉禁金、意圖謀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