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不知何時飄起了今冬的第一場雪。細碎的雪花無聲地灑落，覆蓋了古老的屋瓦和現代化的玻璃幕牆，將整座城市染成一片靜謐的純白。
臨近期末，圖書館裡彌漫著一種加倍緊張的氣氛。阮萌萌裹著厚厚的圍巾，對著電腦屏幕上的代碼皺眉，手邊的咖啡已經冷透。
手機屏幕在堆滿筆記的桌麵上悄無聲息地亮起，微弱的震動透過木質桌麵傳來。
DX：京都下雪了。
沒有稱呼，沒有寒暄，一如既往的直接。發送時間是五分鐘前。
阮萌萌停下敲擊鍵盤的手指，拿起手機。窗外，雪確實下得更大了些，簌簌地落在窗沿上。她有點驚訝，他居然會注意到並特意告訴她這個。軍校的管理嚴格，他還能看到外麵的雪嗎？
她點開對話框，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停留片刻。
阮萌萌：嗯，挺大的。你那邊呢？
她發完才覺得這個問題有點傻，他既然能發信息，自然是在有信號的地方，大概率也在京都周邊？但她其實並不清楚他學校的具體位置。
等待回複的間隙，她端起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目光重新回到代碼上，卻有點難以集中精神。
這段時間以來，這樣的對話偶爾會發生。頻率不高，可能一周一次，甚至更久。內容也極其簡單。
有時是他訓練結束後發來的一句“結束了”，有時是深夜一句簡單的“還在忙？”，有時甚至隻是一張模糊的風景照，可能是他跑步路過的地方，沒有任何文字。
她通常回複得也很簡潔。“嗯。”“快了。”“照片好看。”
像是一種心照不宣的、極有分寸感的默契。誰也不多問，誰也不越界，隻是偶爾確認一下對方的存在，像在茫茫雪原上，偶爾吹響一聲微弱卻清晰的哨音，告訴彼此，我在這裡。
幾分鐘後，手機再次震動。
DX：一樣。
他回複了。看來他那邊也下雪了。
緊接著，又一條信息跳出來。
DX：期末？
阮萌萌：嗯，快被代碼淹沒了。（一個皺巴巴的表情）
她發完那個小小的表情符號，有點後悔，覺得似乎太過隨意親昵了。剛想撤回，他的回複已經過來了。
DX：一樣。多穿點。
阮萌萌看著最後那三個字，指尖微微蜷縮。冷掉的咖啡似乎也沒那麼難喝了。
阮萌萌：你也是。
對話似乎到此為止了。她沒有再收到回複。
她放下手機，重新看向窗外。雪還在下，世界安靜得隻剩下雪花飄落的聲音和圖書館裡細微的翻書聲。
她忽然想起高三那個悶熱的夏天，籃球場上他淩厲地截住砸向她的球，想起散夥飯月光下他深邃的眼睛，想起秋天公園裡那句坦誠的“對不起”，想起餐館裡他說“下次我請”。
那些畫麵在眼前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剛才那幾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對話上。
一種微妙而確實的變化，像窗外的雪一樣，悄無聲息地覆蓋了過往的競爭和隔閡，露出底下或許早已埋藏已久的、嶄新的土壤。
她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吸入肺腑，卻帶著一絲清甜。
然後，她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電腦屏幕上，手指敲擊鍵盤的速度，似乎比之前輕快了不少。
窗外的雪依舊下著，安靜地覆蓋著這座城市，也覆蓋著一段正在悄然滋長、等待春天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