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最後一縷霞光被城牆吞沒,吊橋“咯吱”一聲收起之前,武斷已貼著牆角閃出城門。
他一身夜行玄衣,像道被墨汁浸透的風,頭也不回地紮進暮色。
此行他要找一個人——一個可能替周婉兒解開死結的人。
丐幫暗樁下午才遞來的消息:城西十五裡,荒廢的山神廟裡,最近總有個戴鬥笠的漢子在深夜烤火。
武斷幾乎立刻把“鬥笠”與“凶手”劃上了等號,卻沒打算告訴周婉兒。
那女子看似溫婉,實則骨子裡帶刀,若聞風聲,必單槍匹馬殺過去。
可江湖裡最不缺的就是殺人不眨眼的修羅,他怕她稍有差池,便把命搭進去。
畢竟他的命是她從鬼門關拖回來的,這條命如今值不值錢,得先替她用完再說。
夜色像浸了墨的綢布,一擰就能滴出黑水來。
山神廟孤伶伶吊在山腰,簷角缺牙般豁著口,風一吹,發出“嗚嗚”的哭聲。
武斷伏在屋脊殘瓦上,透過破洞往下看:火堆旁果然坐著個鬥笠漢子,鬥簷壓得很低,隻露出半截刀疤縱橫的下巴。
丐幫的線報裡寫著:魏小七,綽號“鬥笠小七”,專接臟活,毒殺、栽贓、滅門,價高者得。
武斷眯眼數心跳,十息之後,他從梁上翻身而下。
“魏小七。”
他輕喚一聲,人已從梁上飄下,刀未出鞘,殺意已鎖死對方所有退路。
鬥笠漢子先是一怔,隨即嘴角裂出狠笑:“哪條道上的?爺爺不認得你。”
武斷這才看清那張臉:左頰一道紫紅疤,從眉尾斜劈到嘴角,像一條吸飽血的蜈蚣。
他往前踏半步,聲音壓得極低:“趙三斤是你毒死的?”
魏小七瞳孔猛縮,突然一腳踹翻火堆,烈焰“轟”地竄起,無數火星撲向武斷麵門。
借著火幕,他身形後掠,直撞後窗。
武斷早料到此招,足尖一點,如影隨形。
兩人一前一後躥上屋脊,夜風獵獵,瓦片脆得像薄冰,踩上去“哢嚓”亂響。
魏小七軟劍出腰,劍走蛇形,專挑下盤;武斷短刀沉猛,刀刀劈風,逼得對方連連後退。
第十招,武斷一刀挑飛鬥笠,露出魏小七的真容:鷹鉤鼻,雙目陰鷙,頜下光溜溜沒有一根胡須。
魏小七見容貌敗露,抖手擲出一顆煙丸,“砰”地炸開一團濃白。
武斷袖口一揚,飛索“嗖”地纏住對方腳踝,猛地一扯——
魏小七整個人被拽得倒栽蔥,從屋脊直挺挺摔下去,下巴磕在青石巷,兩顆門牙當場崩飛。
武斷落地,一腳踏住他胸口,刀尖抵喉:“再動,立死。”
……
三更鼓響,城門守軍打著哈欠剛放下吊橋,武斷已押著人穿過街衢,好似拖著一條死狗。
周府側門早有人候著,見了他,忙不迭打開。
周婉兒披衣趕來,月色下,她臉色比素衣還白,眸子裡卻燃著兩簇幽火。
她沒問過程,隻淡淡掃了魏小七一眼,那一眼像冰錐子,能把人釘在原地。
“武大哥,毒死趙三斤的是他?”
“毒沒毒趙三斤他還沒認,依我看,應該八九不離十。”
周婉兒點頭,抬手示意把人拖進偏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