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兒的嘴唇失去了血色,身體微微搖晃,眼神卻亮得駭人。
她的全部心神都係於指尖,感受聽風吟那一點微弱的反饋。
就在她幾乎要力竭倒下之時,聽風吟那靜若遊絲的脈搏似乎極其輕微地、頑強地,跳動了一下。
緊接著,又是一下,觸感通過婉兒的指尖傳入大腦。
雖然依舊微弱,卻不再那麼雜亂無章。
那兩種瘋狂撕扯的極端力量,似乎在這場兩敗俱傷的惡鬥之後,同時開始撤退……
忽然,聽風吟的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他扭曲的麵容似乎也在漸漸平複,呼吸雖然微弱,卻終於有了些許平穩。
周婉兒猛地鬆了一口氣,眼前一黑,整個人脫力地向後倒去。
“小姐!”
“婉兒!”
寺兒和周慎行急忙鬆開聽風吟,一把扶住婉兒。
婉兒靠在周慎行的臂彎裡,疲憊地連手指都無法抬起。
緩了緩,她艱難地開口,氣若遊絲:“……行了,接下來……要用……溫和的方子……慢慢調理……清除餘毒……”
說完,她便再也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她的眼角浸出一滴淚,混著汗水,順著臉頰悄然滑落,最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慎行看著榻上終於脫離險境的聽風吟,又看了看懷中力竭昏迷的婉兒,眼圈不禁微微發紅。
“哎!我的妹妹啊……”
靜室內,隻剩下眾人的呼吸聲,以及那尚未散去的、驚心動魄的藥味。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
持續了數日的陰雨終於停歇。
久違的陽光透過白玉堂靜室的窗欞,灑下一抹溫潤的光芒,戶外的空氣中彌漫著草木的清新,閃耀著露珠的晶瑩,與室內未曾散儘的藥香糅合在一起,沁人心脾。
聽風吟醒來的那一刻,意識如同從沉船裡浮出水麵的幸存者,懵懂而惶恐。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無處不在的、深入骨髓的虛弱,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就連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要耗費洪荒之力。
隨之而來的是經脈中殘留的、隱隱的鈍痛和空乏感,似乎在提醒他,他剛剛經曆了一場何其慘烈的生死時速。
他緩緩睜開眼,視線模糊了片刻才得以聚焦。
首先映入他眼簾的,是伏在榻邊淺睡的周婉兒。
她側著頭,枕著自己的臂膀,青黑的眼眶,蒼白的臉頰,還有被汗水浸濕的幾縷碎發黏在額角和唇邊。
即使是在睡夢中,婉兒的眉頭也微微蹙著,仿佛仍被某種憂愁縈繞。
陽光勾勒出她柔和的側臉輪廓,一隻手還搭在他的腕脈上,好似時刻準備感知他的脈搏變化。
看著她這般模樣,聽風吟心中最柔軟的地方被狠狠觸動,泛起陣陣酸澀而溫熱的漣漪。
他想開口喚她,卻發現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隻能極輕微地動了動被她搭著的那隻手。
這細微的動作立刻驚醒了不敢深睡的婉兒。
她猛地抬起頭,眼中尚帶著未褪儘的睡意和警覺,第一個反應便是搭手探脈。
指尖下,那脈搏雖微弱,卻已趨於平穩,不再像昨夜的癲狂。
她長長地、無聲地籲出一口氣,一直緊繃到極致的神經終於鬆懈下來,仿佛虛脫了一般,連肩膀都垮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