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懷疑什麼不重要。”皇帝打斷他,語氣森然,“重要的是,他們快要藏不住了,你們此番,算是替朕又撬開了一道縫。”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窗外雨後初霽的天空:“聽愛卿,你當前的要務是安心養傷,婉兒,”他轉向她,“朕將他交給你了,務必讓他儘快好起來。”
“至於那些暗流……”皇帝的聲音冰冷而充滿力量,“且讓他們再蹦躂幾日,日後……朕一並清算。”
說完,他不再多言,起身離去。
室內重新恢複了安靜,陽光依舊溫暖,卻沾染了一絲山雨欲來的凝重。
聽風吟看向婉兒,眼中滿是憂慮。
婉兒替他掖好被角,眼神平靜卻堅定:“朝堂之事,自有皇上聖斷,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絕決。
聽風吟望著她沉靜的眉眼,心中的波瀾漸漸平息。
他輕輕反手,極其虛弱地、試探性地握住了她放在榻邊的手。
婉兒微微一怔,卻沒有抽回。
窗外,暖意洋洋。
而窗內,共同曆經生死考驗的情感卻在無聲流淌,成為那無聲暗流中最堅實的依靠。
白玉堂靜室內的藥香和室外的暖陽,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開。
皇帝離去時帶來的那份沉重,並未隨之消散,反而如同陰雲般緩緩沉澱下來。
聽風吟服了藥後再度沉沉睡去,呼吸雖仍微弱,卻總算平穩。
周婉兒仔細替他掖好被角,方才那片刻的溫存與安寧,已被皇帝帶來的消息衝擊得七零八落。
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明淨的藍天,心頭卻壓著一塊巨石。
太後倒台之象已現,卻並非終結,反而更像是捅開了一座蓄勢待發的火山。
果然,當日下午便有了映證。
首先是一位須發皆白、身著超品國公朝服的老宗親,杵著先帝禦賜的鳩杖,幾乎是被內侍攙扶著,“闖”到了紫宸殿外,聲淚俱下地請求麵聖。
他口口聲聲說“家醜不可外揚”、“陛下當以孝道治天下,豈可因些許錢財之事幽禁母後?如此豈不寒了天下臣民之心?”
緊接著,幾位素以“清流”、“直臣”自居的禦史大夫,聯名上了一道措辭“懇切”的折子。
折子的字裡行間無不圍繞著“孝道”、“皇室體麵”做文章,看似勸諫,實則頗有向皇帝施壓之意。
“太後縱有過失,不過是些許錢財之事,今其在宮內思過便可,不用如此興師動眾、查抄宮闈,甚至掀起佛座,此舉恐動搖國本,令天下非議,非明君所為。”
他們絕口不提那四十萬軍餉,更無視“鎮國”二字背後的謀逆之嫌,輕描淡寫,避而不談。
甚至有位翰林院的老學士,在教授皇子功課時,“無意間”講起了前朝因“苛待親族”而失德的典故,言語唏噓,意味深長。
這些舉動,好似一種無言的默契,從不同的方向,攻向皇帝。
紫宸殿內,天保皇帝麵沉如水,看著禦案上那幾份看似冠冕堂皇、實則包藏禍心的奏折,指尖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