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後,調查有了驚人進展!順藤摸瓜,竟然牽扯出了敘州通判,以及數名低級官員受賄瀆職,為安順貨棧大開綠燈的醜聞!甚至還發現了貨棧與數百裡外另一處礦場的秘密往來賬目!
一條清晰的毒物運輸鏈條,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暴露在陽光之下!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傳遍川蜀,甚至朝著京城方向飛去!
張新知道,她點燃的這把火,終於燒起來了!雖然距離最終的元凶巨惡還很遠,但這是一個開始!一個足以讓某些人坐立不安的開始!
她不敢在敘州久留,連夜離開。
下一步去哪?根據刑暮玉片上的信息,另一條更重要的線索,指向了長江下遊的武昌。那裡似乎有一個更大的轉運中心。
她再次踏上征途,心情卻與以往不同。多了幾分沉重,也多了幾分決絕。
真相的迷霧正在一點點散開,雖然核心依舊隱藏在最深處的黑暗裡,但她已經看到了曙光。
而此時的京城,某處深宅大院內。
一份來自四川的急報被呈上。
一隻保養得極好的、戴著玉扳指的手拿起急報,緩緩展開。
看著上麵的內容,那隻手微微顫抖起來。
隨即,一聲壓抑著極致憤怒的低吼在靜室中響起:
“廢物!一群廢物!”
“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看來……不得不本宮……親自出手清理門戶了。”
燈影搖曳,映照出說話之人那張保養得宜、卻因憤怒而扭曲的——女性的側臉。
她眼中閃爍著冰冷而毒辣的光芒,緩緩將那張急報,一點一點,撕成了碎片。
武昌號稱“九省通衢”,長江與漢水在此交彙,千帆雲集,商賈輻輳,繁華遠勝敘州。水汽混雜著碼頭特有的貨物氣息、人畜汗味,撲麵而來,喧囂鼎沸。
張新隨著人流踏上武昌碼頭的石階,一身風塵被這滾滾紅塵氣瞬間吞沒。她壓低了鬥笠,目光警惕地掃過鱗次櫛比的貨棧、船行和熙攘的人群。
刑暮那薄如蟬翼的玉片上,關於武昌的標記最為複雜,牽扯到數家看似毫無關聯的商號和碼頭,最終卻都隱隱指向一個地方——“永昌貨棧”。
這家貨棧規模極大,占據了碼頭最好的位置,門庭若市,夥計衣著光鮮,進出的貨物箱籠上都烙著醒目的“永昌”標記,看起來再正經不過。
越是如此,越顯可疑。
張新沒有貿然靠近,而是在對街一家茶樓二樓臨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壺最便宜的粗茶,目光卻始終鎖定著永昌貨棧的大門。
一連數日,她像個最有耐心的獵手,觀察著永昌貨棧的運作規律。白日裡,這裡車水馬龍,裝卸的都是絲綢、瓷器、茶葉等尋常貨物,賬房先生撥弄算盤的聲音清脆響亮。
然而,每到子夜前後,總會有幾艘吃水極深、卻沒有任何標識的烏篷船,如同幽靈般悄然靠上貨棧後方一個極其隱蔽的小碼頭。那裡的守衛明顯不同於白日,個個精悍警惕,目光如鷹隼。
貨物搬運迅速而沉默,很快便送入貨棧最深處的幾間巨型倉房。那些倉房終日鐵鎖把守,窗戶被封死,透不出一絲光亮。
就是這裡!這裡絕對是“那個地方”毒物原料一個極其重要的中轉和集散中心!
但戒備如此森嚴,如何進去?如何拿到確鑿證據?
硬闖無異於送死。必須等待時機。
這天傍晚,天色突變,烏雲壓頂,電閃雷鳴,一場罕見的暴風雨即將來臨。碼頭上的人們紛紛收工避雨,永昌貨棧也提前關閉了大門,隻留下幾個護衛看守。
狂風卷著雨點砸落,天地間很快白茫茫一片。雷聲轟鳴,掩蓋了一切聲響。
機會!
張新穿上早已準備好的蓑衣鬥笠,如同鬼魅般潛出茶樓,借著風雨的掩護,繞到永昌貨棧後牆。
高牆聳立,牆頭布滿鐵棘。但她早已觀察好,有一處牆角因雨水常年衝刷,地基略有鬆動,且旁邊有一棵高大的老樹,枝椏伸入牆內。
她攀上老樹,冒著被雷擊的風險,艱難地挪到伸向牆內的枝乾上。雨水濕滑,幾次差點失足墜落。終於,她看準機會,縱身一躍,雙手死死扒住了牆頭,鐵棘劃破了手掌,鮮血混著雨水淌下。
她咬牙忍痛,翻過牆頭,落入院內積水中。
院內空無一人,護衛都縮到了屋簷下躲雨。借著閃電的光芒,她辨認方向,朝著那幾間鎖死的巨型倉房摸去。
倉房鐵門緊鎖,但她發現一扇高處的換氣窗似乎有些鬆動。她利用堆放在牆角的雜物,艱難攀爬上去,用隨身的小刀撬開窗戶插銷,鑽了進去。
濃烈刺鼻的氣味瞬間包裹了她!那是各種礦石、藥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頭暈目眩的怪味!
倉庫內沒有燈光,隻有閃電偶爾劃過時,瞬間照亮眼前景象——堆積如山的木箱、麻袋、陶罐,一直碼放到穹頂!數量遠超敘州安順貨棧十倍、百倍!
她心跳加速,迅速行動起來。撬開箱子,查看標記,記錄數量。她甚至發現了一些裝訂成冊的賬本,上麵清晰記錄著貨物的來源、數量、接收時間,以及……發往的下一個地點!其中多次出現了一個代號——“京畿·黃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