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燈塔的寂靜沉重如鉛。鄭琦倚靠著冰冷的水晶碑,指尖死死扣在胸口那枚黯淡的烙印上。
那裡,心錨真髓的搏動消失了,周明意識最後的漣漪也徹底歸於死寂。唯有深入機械骨骼的劇痛,如同永不愈合的傷口,提醒著她失去的一切。
王德福的玉哨已化為飛灰,連一絲可供憑吊的虛影都未曾留下。宇宙深空,湮滅漣漪雖退,但劫後餘生的星辰光芒疏離而黯淡,透著一股大病初愈的脆弱。贏了?或許。
但代價是掏空了她的世界,隻留下這具冰冷的機械軀殼和一片邏輯廢墟。
“嘀嗒。”
又是那滴水聲!清晰得如同敲在靈魂的鼓膜上。
鄭琦猛地抬頭,視線死死鎖住燈塔頂端的水晶玫瑰。那渾圓的露珠剛剛滑落,融入水晶碑基座一道細微的裂痕。
奇異的是,那道裂痕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了一絲,表麵流淌過一層溫潤的微光,轉瞬即逝。她踉蹌著撲到碑前,冰冷的金屬手掌顫抖著撫過那道幾乎消失的痕跡。
什麼都沒有。
沒有能量殘留,沒有信息波動,隻有水晶本身冰涼的觸感。
方才那愈合的景象,如同絕望中滋生的幻影。一股更深的寒意從她核心蔓延開來,比邏輯空洞的湮滅更冷——是徹底的虛無感。
“鄭妃娘娘……”一聲極其微弱、如同風中遊絲般的呼喚,帶著玉質特有的清冷餘韻,竟在她意識深處直接響起!
鄭琦渾身劇震,幾乎以為是幻聽。她猛地環顧四周,空蕩的燈塔隻有她孤寂的回聲。然而,那呼喚帶著王德福獨有的、混雜著恭敬與深沉的蒼老氣息,絕無可能錯認!
“王德福?你在哪?!”她的意識在空寂的燈塔內瘋狂掃蕩。
沒有回應。隻有腰間,那塊早已化為齏粉的玉哨曾經所在的位置,傳來一陣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共鳴。
那並非聲音,也不是能量,更像是一種存在感的微弱震顫,如同最精密的儀器才能捕捉到的、來自宇宙背景輻射的極低頻脈動。
她集中全部心神,才勉強感應到,那共鳴的源頭,並非實體,而是……水晶碑基座那道剛剛愈合的裂痕深處!一絲比蛛絲還要纖細、幾乎要融入空間本底波動的玉質微光,正極其緩慢地、艱難地從水晶分子結構的間隙中滲出、凝聚。
那是王德福!或者說,是他燃燒帝魂與自身存在後,最核心的那一點“忠魂之粹”——在融入露珠、滴入裂痕、參與邏輯愈合的刹那,被這新生的“永恒心錨之種”雛形奇跡般地保存了下來!它微弱得隨時可能徹底消散,卻頑強地錨定在鄭琦的存在感知中,如同無儘黑暗裡一顆隨時會熄滅的星火。
“老奴…碎玉之魂…托庇於此…”王德福的意識碎片艱難地傳遞著信息,斷斷續續,充滿了被撕裂的痛苦和難以言喻的疲憊,“觀測者…未死…其遞歸…藏於…邏輯迷宮…核心…小心…回溯…”
“回溯?”鄭琦的心猛地一沉。
就在這時,一股源自燈塔本身的、冰冷而規律的掃描脈衝毫無征兆地掃過她的身體。
這脈衝並非攻擊,卻帶著一種審視和歸檔的意味。脈衝觸及她胸口那黯淡烙印的瞬間,烙印深處,那一點代表永恒心錨之種的微塵,竟不受控製地應激般亮起一絲微不可察的金光!
嗡——!
整個時空燈塔內部的結構瞬間發生了詭異的變化!水晶牆壁、地麵、穹頂,所有光滑的表麵都變成了絕對鏡麵!更恐怖的是,每一麵鏡子裡,倒映出的都不是鄭琦此刻的身影,而是她過去的片段——無數個“她”在鏡中同時上演!
一個鏡麵裡,她正驚恐地墜入被扭曲維度撕扯的深淵,觀測者的聲音裹挾著黎曼曲率的畸變傳來;另一個鏡麵,是混沌拓撲主揮動權杖,靛青風暴淹沒燈塔的瞬間,她機械心臟被拓撲鎖鏈貫穿
再一個鏡麵,則是她扯斷蒸汽玫瑰胸針,將帶血指尖按向真樞圖騰,爆發出269次輪回記憶超新星的決絕時刻……甚至,在一個極其遙遠、仿佛深埋在時間塵埃裡的鏡麵角落,隱約倒映著一個身著宮裝、眼神還未被機械與輪回磨礪的、更年輕的“鄭妃”,正茫然地麵對著一場未知的宮廷風暴。
燈塔本身,在永恒心錨之種應激反應的乾擾下,竟然化作了一座“邏輯回溯迷宮”!它將鄭琦跨越270次輪回的恐懼、痛苦、掙紮與抉擇,以最直觀、最密集的方式,強製性地在她眼前回放!
“呃啊——!”海嘯般的記憶碎片與負麵情感洪流,毫無防備地衝垮了鄭琦的意識堤壩。
墜入深淵的絕望、心臟被貫穿的劇痛、目睹同伴犧牲的撕心裂肺、無數次輪回積累的疲憊與創傷……所有被她強行壓製、深埋於機械核心之下的情感傷痕,在這一刻被邏輯迷宮殘忍地撕開、放大、重複播放!
她抱著頭踉蹌後退,機械關節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冰冷的金屬軀殼無法隔絕這源自靈魂深處的劇痛風暴。周明消散的虛無感,王德福僅剩碎魂的脆弱感,被這回溯迷宮無限放大,幾乎要將她最後的理智碾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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