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子弟,與陳清之間,存在著不可調和的利益衝突。
或者說,這些顧家子弟,與顧老爺的目標之間,有些不可調和的衝突。
顧老爺辛苦打拚一輩子,他想讓自己的女兒,將來能夠繼承並享受自己積攢下來的大多數財富。
但是顧家的子侄並不這麼認為。
在這個時代,這是常見的事情,並不難理解,在這些顧家子弟看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出去了便是外人。
而如果招贅,招贅上門的贅婿,就更加是外人之中的外人。
事實上,這十幾年,在顧老爺確定不續弦,不納妾之後,不止一次有顧家的長輩上門,想要做主,把顧家同宗的子弟,過繼一個到顧老爺名下。
都被顧老爺給推拒了。
如顧老爺自己所說,他這個人並不十分看重香火,相比較而言,他更看重自己與發妻生下的這唯一一個女兒。
於是,最終演變到了今天這種,幾乎可以說是人性扭曲的局麵。
至於為什麼會演進到這種地步,這幾天顧小姐開始接手安仁堂事務,自然是一部分原因,但絕不是主要原因。
在陳清看來,最主要的原因,恐怕是顧老爺曾經跟他說,讓他接掌顧家家業的那番話。
也有可能,是前幾天陸掌櫃口中說出的那一句“少東家”。
不管怎麼說,如今的陳清,已經被這些顧家子弟,視作與他們爭奪家產的巨大威脅,以至於他們使出這種可以說是變態的,不顧一切的手段,想要把陳清給驅逐出去。
而破局的關鍵,就在顧守義身上。
以及顧家內部身上。
因為顧守義是整件事情的核心,而顧家內部,又絕不可能團結。
人心都是肉長的。
即便顧守拙等人,再如何攛掇挑撥,這些年究竟是誰對顧家有恩,是誰在照顧宗族,大家都心裡有數。
顧小姐此時隻十七歲,她雖然是安仁堂正兒八經的少東,但是這些年顧老爺把她保護的很好,她其實沒有經曆過太多事情。
此時,她也有些緊張了。
好在,顧小姐骨子裡的性格,很像她的父親,多少是有些剛強的,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對著陳清問道:“陳公子,我見了守義哥,要跟他說什麼?”
陳清整理了一番措辭,跟顧小姐說了,然後兩個人又對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之後,陳清才開口說道:“走罷,事不宜遲,咱們都要立刻行動,再晚一些,就要處處被動了。”
顧小姐點頭,她看了看陳清,問道:“陳公子你一個人出門,沒有問題罷?要不要找幾個護院跟著你?”
陳清搖了搖頭:“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又是在縣城裡,我要是還能出什麼事,那這世道,就真的沒辦法過活了。”
來到此世半年時間,陳清當然了解過一些這個時代的情況,此時的王朝雖然不是他記憶中任何一個朝代,皇帝也不是他記憶中任何一個皇帝,但王朝開辟至今。
不過一百多年。
就他的觀察而言,此時還是王朝中期,遠沒有到社會崩潰的階段。
二人定下了計劃之後,很快開始動作起來,兩人在顧家大院門口分彆,顧小姐走向縣衙大牢,而陳清,則是走向另一個方向。
顧小姐自小在德清縣城長大,這一塊地方,她再熟悉不過,沒過多久,她就來到了縣衙大牢,讓小月給牢頭遞了塊散碎銀兩之後,她順利的進到了縣大牢。
大牢裡,氣味自不好聞,顧小姐掩著鼻子,強忍著往裡頭走。
這件事,明麵上跟她沒有關係,但實際上,跟她的關係最大。
就如同她曾經跟小月說過的那句話一樣,那些人明麵上在欺負陳清,實際上就是在欺負她。
如果是個柔弱一些性子,這會兒可能就往後縮,不願意摻和進這件事情裡頭了,但是顧盼的性子要強,她很清楚。
哪怕撇開她與陳清之間的這段婚約,這個事情她也必須要去麵對,否則走了個陳清,下一個可能就更不是她那些個同族兄弟們的對手了。
非要她找個沒有本事的窩囊廢,或者她放棄顧家的大部分財產,這一樁爭鬥才有可能徹底結束。
強忍著大牢裡,刺鼻腐朽的氣味,顧小姐一路來到了大牢的其中一間。
不知道是德清縣治安不錯,還是因為顧家的人打點過,此時顧守義被安排在一間單人牢房裡,他身穿囚服,頭發披散,一個人坐在角落裡,一言不發。
“守義哥。”
顧小姐喚了一聲。
說完,她扭頭看了看小月,小月立刻會意,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塊碎銀子,遞給跟著的差役,擠出一個笑容:“給差大哥喝茶。”
這差役看了看幾個人,不動聲色的接過,然後咳嗽了一聲:“顧小姐有什麼事,儘可以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