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卡塞爾學院,陽光被茂密的樹枝篩過,在通往圖書館的林蔭道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空氣裡浮動著青草、泥土的氣息。
路明非剛從裝備部那場堪稱“冰火兩重天”的檢測裡逃出來,腦子還有點嗡嗡的,像被一群風暴鷹輪番轟炸過。
他耷拉著肩膀,腳步虛浮,隻想找個安靜角落把靈魂重新塞回軀殼裡。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
零。
她就站在前方不遠處,圖書館側門那排高大的櫻花樹下。
她微微仰著頭,似乎在凝視樹梢間跳躍的光影,又似乎隻是放空。
遠處球場的呼喊、自行車掠過的鈴聲、學生交談的嗡嗡聲——仿佛在觸及她周身無形的領域時,便消弭於無形,隻留下一種極致的寂靜。
女孩的臉,透明如冰雪。
路明非和零的關係談不上親近。
零很漂亮,但她的美是帶有侵略性的,像一把出鞘的冰刃,鋒利又純粹,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更彆提......上次實驗課的時候,他拿噴槍不小心燒到了零的頭發。
說起來,當時是怎麼糊弄過去的來著......
啊......他答應了零去吃龍蝦尾跟她道歉......
龍蝦尾......
龍蝦尾?
路明非的額頭冷汗直冒。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來著,上周……還是上上周?
因為在交界地和卡塞爾學院的來回穿梭,時間的概念於他而言已經越來越淡漠。
對零來說可能隻是上周或上上周的事情,但對於路明非來說已經是一兩個月甚至半年以前發生的了。
況且這段時間,他一直忙於和芬格爾倒賣個人明信片斂財,完全沒有機會見到零。
他早把這事情甩到腦後了!
這短短的一瞬間,路明非的心裡已經經曆了一場激烈的頭腦風暴。
而最終他的決定是——
低頭繞過去,假裝沒看見。
他腳步微動,像一隻老鼠般鬼鬼祟祟地,打算從零背後悄悄溜走。
然而。
零緩緩轉過了身。
那雙冰藍色的眸子,平靜無波地落在他身上。
“路明非。”
她的聲音清冽,沒什麼起伏,卻精準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呃……零同學?”
路明非擠出一個乾巴巴的笑容,感覺臉上的肌肉有點僵硬。
零沒接他的話茬。
她向前走了兩步,距離瞬間拉近。
路明非的“感應”常開,纖毫入微。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極淡的、仿佛雪後鬆林般的清冷氣息。
“你......去訓練了麼?”
零淡淡地問道。
“啊......做了個例行檢測。”
他含糊其辭。
零沒再追問。她隻是又靠近了半步。
然後,零做了一個讓路明非大腦瞬間宕機的動作。
她伸出了手。
那隻手白皙、纖細,指尖帶著玉石般的微涼,輕輕伸到他的領口,然後拂過他紛亂的校服領子。
動作自然。
路明非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他能清晰地看到零近在咫尺的睫毛,根根分明,像覆霜的蝶翼。
“領子,亂了。”
零的聲音很輕,依舊是沒什麼波瀾的陳述句,仿佛隻是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