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高處的氣窗灑下來,形成一道道光柱,灰塵在其中飛舞。
零帶著路明非走向一號食堂旁邊一個規模小些、但人流量也不小的學生餐廳。這裡沒有米其林的精致,但勝在快捷、種類多。
空氣裡彌漫著各種食物的混合香氣。
兩人找了個靠窗的角落位置坐下。
零點了一份簡單的蔬菜沙拉和意麵。
路明非則毫不客氣地點了一大份烤肋排配土豆泥和蔬菜,外加一大杯冰可樂。食物的熱量和糖分是他此刻最需要的。
當那個嬌小的身影坐在他對麵餐桌的那一刻,路明非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
他那超強的感知能力能清晰地感受到整個餐廳的視線都在朝這個角落彙聚——
新生們在裝模作樣地叉起食物,高年級生舉著餐盤故意來回徘徊,甚至有人掏出手機對著他們比劃取景框。
路明非後知後覺地僵住了叉子。
他怎麼又和零一起吃飯了?
除了紅楓港那一次“賠罪”,他從未與任何女生單獨吃過飯。
他怎麼就答應了?還答應的這麼自然?
總不能是餓昏了頭?
更可怕的是零的態度。
她垂首低眉,專心致誌地對付著餐盤裡的食物,仿佛感受不到來自整個餐廳的窺探欲。
那從容不迫的樣子簡直令路明非歎服。
路明非突然想起她遞來毛巾時的動作——也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而當零抬起那張精致漂亮的臉蛋,冰藍的眸子與他沾著土豆泥的臉對上時,他的耳根終於燒了起來。
他猛地吸了一口可樂,碳酸氣泡在喉嚨裡炸開,讓他的腦子稍微清醒了一些。
鎮定,鎮定,路明非,隻是吃飯,吃飯而已,和周圍其他人沒有任何區彆......
“你的醬汁沾到下巴了。”
零的聲音平靜地響起。
路明非手忙腳亂地去抓餐巾紙,卻不小心帶翻了鹽罐。
雪白的顆粒在兩人之間的桌麵上鋪開小小的銀河。
不遠處傳來壓抑的驚呼,某個舉著手機的新生被同伴拽著胳膊拖出了餐廳。
零從製服口袋裡掏出來餐巾紙,路明非誠惶誠恐地接過後,終於忍不住憋出一句:
“其實我們可以打包......”
然而零已經快吃完了。
路明非隻好埋頭乾飯。
當他叉起最後一點蔬菜沙拉塞進嘴裡,味同嚼蠟時,對麵的零小口飲著檸檬水,愈發難以捉摸。
一種荒謬的念頭不受控製地鑽進路明非的腦海:
他覺得自己像一頭被無形繩索套住的野狗,正在被這個毛子女人不動聲色地馴化。從上次實驗課的意外,到被迫答應龍蝦尾賠罪(儘管是他自己提的),再到今天這頓氣氛詭異的晚餐……
他就像被精準引導著,一步步踏入某種預設好的程序裡。零甚至不需要說太多話,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讓他方寸大亂,最後隻能乖乖按她的節奏走。
這感覺,比在史東薇爾城裡被一群士兵追著砍還要憋屈。
怪物隻是想要你的命;而零……路明非完全猜不透她那冰雪聰明的腦瓜裡到底在運轉著什麼。
哢。
零放下水杯,發出清脆的微響,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最近晚上,都在圖書館。”
不是疑問句,是陳述句。
路明非心裡咯噔一下。來了!
他幾乎能想象零像幽靈一樣在深夜的圖書館書架間穿梭,然後定位到縮在某個角落、麵前堆著古籍的自己。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