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猛地回過神,正好對上老騎士質疑的目光。他習慣性地伸手撓了撓頭,那副傻氣的樣子又冒了出來,跟剛才沉浸在史詩中的模樣判若兩人。
“嘿嘿……”他乾笑了兩聲,眼神飄忽,“老……老師您彆這樣看我……怪瘮人的……”
他像蒼蠅似的搓了搓手:
“那個,葛瑞克嘛……是…是已經打過了。”
“嗯?打過了?!”
老騎士倏然站直了佝僂的身體,眼中爆射出難以置信的精光,聲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般在空曠的教堂裡轟鳴:
“你?!斬了黃金家族的子嗣?!那‘接肢’葛瑞克?!”
“不不不!不是我一個人!”
路明非被這氣勢嚇得連連擺手,急忙加重語氣強調,語速飛快:
“是和我兩個朋友一起乾的,我們仨聯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硬生生把他磨死了。真的!我一個人哪裡是對手?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他臉上寫滿了誠懇。
老騎士陷入了短暫的失神,隨後喃喃自語起來:
“‘風暴’打敗了‘黃金’麼,在我死之前竟然還能看到......”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臉上寫滿恍惚,如同在夢囈,又像是在回味苦澀。
老人死死盯著路明非的臉,似乎想從中找到一絲謊言的破綻。
但路明非眼睛那真誠到冒著傻氣的眼神卻做不了假。
“……嗬嗬……哈哈哈……”
一陣短促而沙啞的低笑突然從他的喉嚨裡滾出,笑聲越來越大,最終引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讓他佝僂的身軀猛烈地顫抖起來。
路明非下意識想上前攙扶,卻被老人猛地揮手製止。
咳嗽漸止,老騎士大口喘息著,破風箱般的聲音在空曠的教堂裡格外刺耳。
他老了,老得如此之快,時間正瘋狂地抽走他僅存的生氣。
然而,下一刻,這位風暴的末裔猛地挺直了脊梁!那彎曲的背脊,竟似被這沉寂多年的榮耀,生生撐直了幾分!
他踏前一步,枯瘦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氣勢,一雙龍瞳灼灼地盯著路明非:
“好小子!不管幾人聯手,葛瑞克的腦袋落了地,便是鐵鑄的事實!
他有接肢,有黃金血脈,有大盧恩,便是軍隊討伐也難取勝。
我問你——你砍下他那顆高貴的頭顱時,用的可是我傳你的劍術?!”
路明非迎著那灼熱的目光,沒有絲毫猶豫,重重點頭。
“好!”
一聲暴喝如同驚雷炸響,震得路明非耳膜嗡嗡作響。
“風暴的後輩,打贏了黃金的子嗣,長臉!”
“我本以為……這殘破的意誌,這風暴消逝的威名,最終隻能隨著我這把老骨頭爛在塵土裡……想不到在我去見風暴王之前,竟能親耳聽到這樣的戰報!風暴——尚未斷絕!”
他猛地抓住路明非的肩膀,那枯瘦的手指爆發出驚人的力量,抓得路明非骨頭生疼。
“汝,路明非!你不再僅僅是風暴的繼承者!汝,以此身印證‘風暴’!乃代吾等失鄉流徙千年之眾……”
他深吸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每一個字都如洪鐘:
“一雪前恥!!!”
“吾等即便失鄉,意誌卻不該消逝。
老友們......何須擇主而侍?縱使為凡塵微末之人……縱非登臨神座之輩……亦可以弱勝強,以下伐上,以凡弑神,此等功業,如何不稱大?如何不稱英雄?”